“那就去看看。”
厉裴氏替厉枫掸去身上灰尘，祖孙两人直奔凌烟楼而去。
凌烟楼分上下两层，门面窗户皆朱绿装扮，内里装饰古朴典雅，地板上洁净整洁，厅院、工具廊称谓座次，里面犬牙交织摆放座椅，但因为过了饭点时辰，里面的食客寥寥无几。
柜台旁竖着正店牌匾，讲明这家店已被官府许可，能够自酿酒的大型酒楼，那些没有酿酒资格的脚店，用酒也是从正店购置。
厉裴氏找了个窗边坐下，厉枫佯装没见过世面，掩面小声问：“娘娘，这酒楼可真大，比白马县的老饕楼还气派，那个洛掌柜应该很有钱，咱们待会多吃他几斤肉。”
“过过嘴瘾就行，做人不能贪心，省得让人笑话。”厉裴氏在任何时候，都不忘对厉枫教导。
厉枫不以为然道：“可洛掌柜说让我吃个够...”
“那是江湖上的客套话...”
厉裴氏话没说完，跑堂小二提着抹布跟过来，只见他用力在桌上抹了抹，笑呵呵地朝厉裴氏问：“二位，要吃点什么？”
“这位小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厉裴氏用手敲了敲桌子，看得劈面厉枫一脸茫然，心说昔人下馆子有什么考究吗？
店小二听得一怔，他重新审视眼前这对祖孙，只见两人穿得破破烂烂，脸上、头发上都沾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和城中逃难的黎民没区别，心说就你们这身妆扮，恐怕点碗素面都担忧付不起。
“呃...是想看盘么？（菜单），我们凌烟楼的特色是羊肉羹，虽然面条、馒头、米饭也有，只是点低价目的菜品...”店小二欲言又止。
厉裴氏皱起眉头，“意思是点低价目的菜品，不配喝凌烟楼的茶？”
“倒也不是，但至少要付得起饭钱...”店小二尴尬一笑，暗忖要不是掌柜嘱咐笑脸迎人，早就把你们两乞丐撵出门去，在小爷面前装什么大瓣蒜？
厉裴氏掏出一锭银托在手中，冷笑一声回覆：“吃顿饭该够了吧？”
店小二马上看傻了，银子少说也有三五两，心说这老婆子懂局面，而且身上也不差钱，为何要扮穷人来耍自己？
“够了，吃羊肉羹都足够了...”
店小二陪着笑脸，他捧着双手就要去接银两，因为以往阔绰的客人都是这样‘羞辱’自己的。
岂料厉裴氏将手一撤，正色回覆道：“我们祖孙今日来这凌烟楼，简直是来品尝你们羊肉羹的，不外有其他人替我们结账。”
“其他人？他在哪里？”店小二满脸惊奇，心说这老妇和孩子，该不是来找茬的吧？
“他叫洛夜，小哥应该认识，麻烦叫来一见。”厉裴氏满脸严肃。
“洛...请稍等...”店小二惊讶地说出一个字，然后吞着口水慌忙离去。
店小二路上边走边想，寻思一老一少不像有能力找茬的，他们这么笃定要见自己掌柜，说明他们之间或有友爱，难不成是掌柜的远方亲戚？
“娘娘，您多次嘱咐孙儿财不露白，可你适才为何...”厉枫指着银锭欲言又止。
厉裴氏把银锭收入怀中，正色解释道：“祖母原也不想，但那店小二实在势力眼，咱们人穷但志不能穷，这一餐是洛夜主动赔罪，老身吃着羊肉心安理得，咱们堂堂正正的来，干嘛要受小二的气？”
“娘娘真厉害。”厉枫竖起大拇指，紧接着又好奇地问：“以前在白马过得清贫，咱们从来没去过酒楼，为何您懂这么多...”
厉裴氏摇头苦笑：“不去不代表不知道，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带我见过些世面...”
“原来如此。”厉枫突然记祖母说过，以前的厉家照旧个富户，不行能没有下过馆子。
厉枫才刚刚勾起祖母的回忆，就听见顶上木板传来剧烈响动，紧随着厅堂角落的楼梯吱呀作响。
“是厉小哥吗？你终于照旧来陈留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洛夜重重踏在木板上，边走边发出那爽朗的笑声。
厉枫闻言起身眺望，从适才洛夜说话的语气，已能感受对方的热情。
“洛掌柜。”厉裴氏带着厉枫拱手施礼。
洛夜身材魁梧，他站在祖孙面前，如同一座小山，给人压抑的感受。
“这位是小哥家里的老夫人？当日因为急于赶路，没有上门向您致歉，幸亏令孙体魄强健，没有受到伤害，现在洛某给您补上。”洛夜对着厉裴氏鞠了一躬，然后拉开木凳坐下，并挥手示意厉枫祖孙也坐。
洛夜比厉枫祖孙高太多，站着说话显得要居高临下，他主动坐下就是要化解尴尬，为人处事与那店小二高下立判。
“老身厉裴氏，洛掌柜有礼。”厉裴氏轻轻颔首。
“金人势浩劫以反抗，滑州身在要冲之地，留在那边无异于等死，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们来陈留遁迹是对的，看看外面街上几多流民...”洛夜指着窗外叹息。
“当初说的羊肉还算数吧？”厉枫见洛夜不奔主题，他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于是便通过打趣开门见山，现在他心里实在馋的慌，穿越到这个世界接近一年，已经忘了肉是什么滋味。
洛夜笑着站起来，指着楼梯口说道：“洛某已付托厨房在准备，咱们先去楼上雅座吃点茶。”
“这...合适吗？”厉裴氏有些犹豫。
“楼上相对平静些，咱们很久不见，顺带着说说话，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上面也没有客人来。”洛夜不由分说起身带路。
厉枫祖孙见对方盛意拳拳，便没推辞随着来到凌烟楼的二层，这里用阻遏分出了十数个雅间，装潢也比一层越发富贵典雅，哪怕是坐在楼上品茗也是一种享受。
站在临街雅间的窗户向外望，俯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一种在众人之上的感受，这里也是陈留富户和官员常来之地。
洛夜亲自倒上茶水，满脸微笑递给厉裴氏，而且看似随意地问：“适才小二莽撞，老夫人别放在心上，令孙被马车撞倒，竟然平安无事，说出去都令人惊讶，洛某若是猜得没错，厉小哥有名师教授武艺吧？”
“算不得什么名师，就是他爹随意教了两手...”
洛夜看似随意提问，实则侧面在探询厉枫底细，他当初和李故推测厉枫师父就是‘岳飞’，然后想顺藤摸瓜扯上关系，给天宝山庄招揽妙手，结果厉裴氏给出这么个答案。
厉枫的爹，自然不能姓岳，驴唇差池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