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不及
马车上坐着的，赫然是刚刚在洛夕瑶房中的贺兰临漳，此时他已去了面具，平凡的五官凡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离奇，唯一双眼眸深邃如夜色，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酷寒。
“主上，刚刚骑马的女娘，就是洛九女人。”
贺兰临漳眯起眼，追念一袭深紫一群长发飞扬的洛夕瑶，“顺和纯孝，清雅大方？”
“属下探询过了，洛府有十二位女娘，除了已嫁人的和在京城大房中的，洛府适龄女娘只有四位。”白水比划着手指，“五七八九，对，就这四位。其中五女人娴静，七女人生动，八女人病弱，这么一算，刚刚骑马的女人就定是九女人了。”
贺兰临漳轻笑，“原来你是这样猜的。”
“否则呢？”白水敲了敲马车，让马夫赶车回赌坊，“皇城送来的画像都一样，属下无从分辨，就只能猜咯！主上，属下到底猜对没有？”
贺兰临漳看了一眼洛夕瑶消失的偏向，“猜对了。”
“嘿！”白水蹿到贺兰临漳身边蹲下，“属下觉得朝廷算是做了件好事，这女人瞧着还行，有气势又有英气，跟主上回了漠北，不会见了大漠就哭叫着回来。”
贺兰临漳目色深沉，想到他与她内室想见的那一夜，“她是很合适。”
“听说苏府二令郎去洛府提亲，想要强主上的王妃，主上进洛府可见到他了？”
半个时辰不到，洛府的发生的一切就已送至贺兰临漳面前。
白水不屑道：“苏嘉言瘦得跟个小女娘似的，哪里像个男人？九女人但凡眼睛还好，就不行能看得上他。”
他最看不上这种会写几句酸诗，会画几幅美人图就鼻孔朝天弱不禁风的东齐男子。
漠北实力为尊，就东齐这些弱鸡，没了定北侯，战场上一个来回就能杀洁净。
“东齐地处中原，文气兴盛，与漠北马上天下差异。”贺兰临漳道。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样的男子，自是得东齐女娘喜欢。
马车停下，白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主上，到了。”
贺兰临漳下了马车，挺直脊背，身高竟比东齐男子生生横跨一头。
他蜂腰长腿，平凡面容下气势惊人。
忽有人影闪过，一身布衣让人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敬重跪在贺兰临漳面前，“主上。”
“办妥了？”
“是。属下让人扮成流寇劫了二皇子的货，又将太子府的腰牌丢到草丛，想来太子和二皇子要闹一阵子，无暇顾及主上。”
贺兰临漳点颔首，“进来说话。”
白水朝红明挤咕眼睛，红明视而不见。
他们打小就跟在贺兰临漳身边，漠北战败，贺兰临漳入东齐为质，他们亦跟在他身边。
上辈子贺兰临漳被漠北放弃，陷入二皇子和苏嘉言的陷阱被巨石砸死在山涧时，他们亦相陪在侧，就算客死他乡，黄泉路上亦不寥寂。
“这一趟辛苦了。”贺兰临漳坐到椅子后，翻着赌坊的账目，“好好歇息一阵，待我回皇城时，再交接你其他事情。”
“属下不明白，主上为何不直接将二皇子……”红月做了个砍头的行动。
在他看来，就算二皇子死了，也另有三皇子等成年皇子，到时候不是依然要同太子相斗？
而且三皇子和四皇子家世没有二皇子显赫，也没有做贵妃的母亲，到时候对他们不是更有利？
在红月眼中，东齐皇子各个是废物，没一个能同他主上相提并论。
贺兰临漳靠在宽椅背上，耐心解释：“就是因为二皇子家世显赫，才气与太子势均力敌，否则一强一弱，斗起来有什么意思？”
红月想了想，颔首道：“主上说得是。对了，属下来赌坊之前，听说圣旨已进了洛府，洛九女人就地抗旨，想来朝廷还得闹上一阵。”
“抗旨？”白水瞪着眼睛，“主上这么好，那个洛九是眼珠子被鹰啄过吧？”
贺兰临漳手中的毛笔一顿，墨点污了纸张，纵然知道她的计划，听到她抗旨，他的照旧急躁，“先盯着，有消息随时来报。”
他已准备多年，只待一个回漠北的时机，至于和亲王妃……
白水、红月齐齐道：“是。”
骑在马上的洛夕瑶不时转头，她知道他在看她。
因为他的目光很奇特。
只是，他藏在哪里？
目光所及，只有空荡的街巷。
她只能作罢，尽快出城。
木香和王嬷嬷都在青云观。
她母亲也在。
还来得及。
来得及救下……找到母亲，也来得及问那些上辈子她至死都未明白的事。
等她找到母亲，就去找贺兰临漳。
上辈子她没有嫁给他，甚至没有见过他，可却听到过他种种消息。
洛夕瑶对贺兰临漳，真是又陌生又熟悉。
在深入骨髓的岁月里，她无数次忏悔，忏悔没有遵旨嫁给他和亲漠北。
她仔细思索，命运转弯处就在圣旨入洛府的这一天。
洛夕瑶一梦醒来依旧抗旨，不是为了反面亲，而是为了同天子甚至整个东齐朝廷讨价还价。
东齐对不起她，她就放弃之。
可惜她洛夕瑶是个女娘，若是男子，哪还用得着贺兰临漳？
她既决定和亲，自要手上有筹码，她洛夕瑶和亲漠北可不是为了去受苦的！
吃了她的，都得吐出来！
欠了她的，都得还回来！
洛府？
哼，洛府！
天光大亮。
“女人，前面的路被官兵封了，你若是想去青云观，就他日吧！”美意大娘见她独自骑马，便美意开口。
洛夕瑶牵住缰绳让马停住，心中焦急，“大娘，前面发生了什么？”
大娘左右看看，上前小声道：“死了许多几何人，听说是流寇作案，抢了行商。看到没？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被盘问很久才放我们离开的。女人这会儿可不要已往，说是官兵，凶起来和强盗也没甚差异。”
官兵？
为何她上辈子从未听说过此事？
大娘很快随着人群跑开，洛夕瑶看了眼青云观的偏向，调转马头。
前路不通，就只能绕路了。
她从青云观后山上去。
洛夕瑶弃了马，狼狈不堪地从后山爬到青云观的时候，道观的人还以为她遇到了劫匪。
幸亏道童认出她，引着她去了客院。
王嬷嬷拿着水桶正要去提水，就见洛夕瑶狼狈进了院子。
不等她开口，洛夕瑶就风一样越过她。
“女人，您这是怎么了？三夫人受了寒，早早歇下了。”王嬷嬷看着她鼎力大举推开房门，急遽上前，屋里的景象却吓得她手一松，摔了木桶，“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