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同为赶路人

　　言睿其实早已知晓她的计划，只是他总抱着一丝希望，通过他的努力，希望她能为了他留下来。只是他没料到，天晴骨子里竟是如此的冷血，对于他的支付，无动于衷。“你真的这么讨厌王府吗？这么讨厌这个王妃之位吗？为了我，都不能留下来吗？”

　　天晴看着有些委屈的言睿，就像一个小孩讨饴糖，有点心疼，但她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决定。“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就是那轮明亮的圆月，是所有人眼里的光，是美好的象征；而我只是一颗暗夜里漂浮的星，在你不亮的时候，偶尔发出微弱的光，没有人会在意，注定我要回到自己的轨道上，消失在你的这片夜空里。”

　　言睿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天晴说话：“可没有星星的月，他很孤苦，他甚至不知为何而亮。”

　　可天晴真诚地说：“你会找到属于你的那颗星的。”

　　言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想强人所难。强颜欢笑地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今日离开，那我总不能把你捆回去吧。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和离书我回府后自会补上，到时候命人给你送去。”

　　天晴虽然有些神伤，强忍心中不舍，挤出笑容说：“多谢兴王，您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您。那我先收拾收拾，告辞了。”

　　天晴竟迅速地骑上了一匹马，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而那驭马之术却惊呆了言睿。正在她策马出营时，碰到了刚下马的随侍阿禄，阿禄说：“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啊！咱们今日不回府啊！怎么也没有侍卫掩护您回府呢？”

　　天晴赶忙擦干泪痕，她注意到了阿禄手中的物件，是女子的旧物，好奇心颇强的天晴，停下马追问：“你先别管我，你手中是何物？”

　　阿禄不仅不呈上，反倒藏在身后说：“请王妃恕罪，奴才得先呈报王爷。”

　　没想到言睿其实一直偷偷跟在天晴后边，看到阿禄，他才现身。

　　阿禄上前禀报：“王爷，据留守府兵来报，王府库房刚失窃了。但王爷您无须忧心，那小贼已经被擒，期待发落。”

　　“这种小事也来特意禀报吗？”言睿皱着眉头，无奈地笑着说。

　　“不是的，王爷，另有件事，是否能借一步回禀？”阿禄看了看王妃小声说。

　　“王妃又不是外人，有何事？不妨直言。”言睿拉住了本欲起身离去的天晴。

　　只见阿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件残缺的首饰，呈给了兴王。“启禀王爷，奴才才整理小贼所盗后的库房时，在角落里发现了这支被小贼扔在桌下的银饰。这可能是当年侧王妃的旧物。您还记恰当年王府中有个叫阿福的下人吗？我和他是同一批入府的，又住在同一个房间，他当年和李阿嬷关系要好。奴才记得他说过侧王妃有一件并不金贵的首饰，她从来不佩戴，但却十分重视。侧王妃走后，本以为她的首饰全部被老王妃命人销毁。如今那小贼倒是帮了忙，把这首饰给翻了出来，可能他觉得并没有其他宝物之前，就随意扔到了地上吧。”

　　言睿接过来，仔细审察着，这是一支旧得发黑的银制卷云形悬羽步摇。而天晴一眼便看到了令她惊异的小部件，杂乱肮脏的羽毛间，竟是她十分熟悉的小银铃挂串。“我可以看看吗？”天晴请求说。

　　言睿将这银步摇递给了天晴，命阿禄退下了。

　　天晴认真抚摸着步摇的每一处，捋顺了每一只悬羽，羽毛上竟染有斑驳的血迹。也不知怎么回事，被天晴这么一清理几下，这老步摇，似乎变得洁净闪亮了不少，上面的血迹竟也莫名地脱落了。

　　言睿也发现了，认真地说：“这银铃竟和你手串上的一模一样！”

　　天晴眼里发着光，那是她第一次真心地向言睿索要物件：“这支悬羽步摇可否赠予我？”

　　“这个可不值什么钱呀！哈哈。你喜欢？确实，它虽然老旧，但还算别致。”言睿打趣说着，然后很快拿过步摇，又挑逗：“可我只能送给我的王妃，究竟是我母亲的旧物。”

　　天晴倒是陷入了沉思，她手串上的银铃其实并不常见，镌刻精细，银铃虽小，但铃心皆为羽毛形制。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来，以为就是普通银铃。如果真如语珠和星程所说，此手串是她亲生母亲留给她的。那么这支银步摇，又跟她母亲有什么关系？老王妃也以性命起誓，否认过姜晚儿就是她的母亲。那么极有可能这支步摇并不是姜晚儿之物，看来姜晚儿与她的母亲，确实另有不浅的关系。若想弄清这一点，看来还只有继续呆在这王府了。若真拿了和离书，出了这王府，再想进来，肯定下场如那小贼一般。

　　言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丫头又在想啥呢？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本王替你开心开心？其实只要你想寻什么奇珍异宝，什么稀罕玩意，甚至是什么人物，本王都市一一替你寻来。你想想本王这么多府兵，皆可为你所用。总比你一小我私家，一己之力，大海捞针强了许多。我知道你一直想寻找你怙恃的下落，我也一直在想措施，只是这么多年已往了，老王妃在禁城期又曾下过禁言令。找起来并不容易。你若照旧本王的王妃，我母亲之物自然可以送你。”

　　天晴才明了，原来言睿早知她心中所思，暗自为她寻亲多时。她的直觉也告诉她，这支步摇很可能就是母亲之物，在她久远的影象深处，或许她还在襁褓之中，它的模样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再加上言睿之前那番肺腑之言，外貌上看似无动于衷的她，其实却是陷得越深了，她之所以要快马逃离，只是不想让自己因情所困，失去偏向。现在既然线索还在王府，那么这个台阶她只有下了。

　　“好，我可以允许你暂时不走。”天晴郑重地许诺。

　　“真的悦目！适合你！”言睿喜笑颜开，将步摇插到了天晴的发髻上。“别忘了今日我们是出游，就不要聊这些了。你随我来。”

　　言睿拉着天晴的手徐徐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皎洁的月光洒向了碧油油的草地，也照亮了涓涓流淌的河水，上面泛起的粼粼波光，仿若天上零零散散的星星。天晴照旧随言睿躺在草地上，轻言细语地聊着天。

　　“今晚能看见的星星屈指可数。一颗、两颗……”言睿望着天，数着星。数着便用手指点了天晴的鼻尖，看着她说：“你也是我郑言睿心中的一颗星。”

　　天晴打下了他的手说：“月明星稀嘛，今天可又是月圆之夜，能看到星星就不错了。”

　　“晴儿，你知道我为何要新招府兵，并设营教习骑射战术？”言睿突然一本正经地问天晴。

　　“确实应该这样呀，言睿，你做的对。虽然我们生在太平年代，尚文艺之道，重雅学，但亦不行疏弃武学。二者须兼顾，方得平衡，万物平衡，才得持久。”

　　“你是我肚子里的老蛔虫吗？我正是这么想的，究竟武学没落已久，重新拾起，骑射与繁重刀剑相较，乃更易通之术，无论男女皆可迅速掌握。”言睿激动地说。

　　“蛔虫也就算了，为何是老蛔虫！”

　　“因为你说话的语气像个老妪呀！哈哈哈哈”

　　天晴坐起来用手猛地向言睿打去，可言睿迅速地翻腾躲开了她的手，天晴的手重重的地打在了地上，疼得嗷嗷叫。

　　言睿赶忙起身，捧起天晴红红的双手，仔细地检查有没有受伤，“都是我的错，这么美的手，要是打肿了划破了多可惜！”

　　“你哪里像个王爷！……”天晴撅起嘴说。

　　“你说对了，此时现在，我不是王爷，只是你慕天晴的良人，你忘了，我是你的睿郎啊。”言睿说完便将天晴轻轻推倒在草地上，慢慢俯下身子，继续亲吻着天晴。

　　而天晴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慕天晴，你在做什么？继续推开他呀！说好的和离呢？”而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你可是他的王妃，既然都决定留下来查找线索，这点牺牲又算什么？再说了，这也不算牺牲吧，慕天晴你不是原来就喜欢他吗？那个敢爱敢恨的你，去哪了？”天晴这次终于决定了，她并未反抗，而是闭上了双眼，全情回应着言睿的吻。

　　言睿又突然把天晴猛地拉过来，一只手绕到天晴的背后，将她的身子紧紧靠近自己，另一只手仍紧紧握住天晴的手，他的头微微前倾，就这样吻住了天晴的嘴。

　　听他说着自己的那些理想，那不正是她曾经所期待的未来良人的模样吗？句句都说到了她心里。

　　那一刻，她似乎已忘了最初是为何做他的王妃，忘了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天晴也并不知道，言睿之所以现在，能做她的知己，只是因为他同样也是少年老成，并不像外貌看上去那般，只是个养尊处优、年少有名的王爷，相反，他与她的心中有着同样缺口，为了弥补这个缺口，他们不得不比同龄人，支付更多。他们都是为达目的，而不停鞭笞自身的，赶路人。

　　而现在在河流中飘荡了许久的洛星程，看不下去，只见他掀起一阵大浪，随波而起，尽可能将河水泼向正在热吻的言睿和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