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后,”小内侍急步进入厅内立即叩拜,“梁王殿下……带着人马杀进偏殿,不慎受伤,已经被陛下擒住!”
“啪”地一声,太后猛地抬手扶案却牵动几案前移,案上茶杯滚落在地摔得破坏,但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李妟刚刚说过的奇怪事,震痛的手掌又收拢成拳。
“太后知道了,”李妟冷冷隧道,“你可以退下了。”
正急遽收拾碎片的邵君萍吃了一惊。
那个小内侍更是大吃一惊。
咦?怎么回事?这原来是一次极其简朴的报信,太后听了急遽赶去偏殿,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怎么会突然杀出一个不认识的女郎?
而她此时竟然替太后作了主而且太后似乎听任她作主,看她的态度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太后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左右此事?
难道太后以为她这么强硬地阻拦下来之后在这里就能把问题解决了吗?难道太后不知道只有她自己亲自前去主持大局才气真正保下梁王吗?
“太后……”小内侍没有理会李妟,而是连忙向太后近前一步带着哭腔道,“请您快去救救梁王吧!去晚了,恐怕……”
“你叫什么名字?”李妟截住他的话音,语气沉稳之极。
小内侍惊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但见太后不阻止,只能作答:“小的……名唤小祥。”
“好的,小祥,知道了你的一片忠心,我替太后、陛下、另有梁王谢谢你,下去领赏之后可以走了。”
小内侍更惊讶地抬头看看李妟,又看了看太后。
太后原本心乱如麻,但李妟的预告和此时的态度让她冷静了许多,而且这个小内侍的反映确实有些异常。
“噢?还不退下?”李妟清声问道,“怎么?除了报信,你还另有任务没有完成?”
“小的……小的只是担忧,担忧梁王宁静啊……”小祥一脸焦急隧道。
“就算你是真心诚意,你的担忧还能比太后更多吗?太后尚且能稳得住,你怎么如此惶遽不安呢?恐怕并不是梁王的宁静问题,而是不能劝动太后移驾,你的宁静会出大问题。”
没有理会小祥被惊得一颤,李妟继续道:“梁王叛乱,偏殿四周肯定严密布控,你既能前来一定位于布控之外,而殿内详情你竟然尽知……”李妟顿了顿,给小祥一点思考的时间,“……看来你定是听令而来,而且是事先约定了灯号、约定了报信内容。”
一字一句清晰地进入小祥的耳中,小内侍惊恐得已经忘记了继续哭泣。
此时没有人可以商量,自己该怎么办,密令中也没有交待会泛起这样的情况呀……
李妟的语气加重了一些:“适才偏殿内一片杂乱,高呼之声一定许多,是哪一句话,哪一句灯号,让你听到后立即跑了过来?”
“不……不……没有……”小祥只能无措地抵死否认,但他也想到,如果被逼到最后实在没有措施,自己就随便说一个此外……
却听李妟道:“你还没想好是否如实回覆吧,那就让我来替你做决定好了……”
小祥不知她何意,只能惊恐地看着她。
“小祥,十五岁,家住京郊陈庄,两年前父亲迎娶继母,被继母所带家犬伤身,之后被卖入宫中……”李妟同样看着他,“想必入宫后你恨意难舒,当有人告诉你,如果今后听令服务一定会让你飞黄腾达,到时即可回乡一血前耻,你便绝不犹豫地宁愿宁可投靠……”
太后心中惊讶,现在她明白了李妟一直看宫人资料的原因,原来不知道何人会来报信,所以她需要了解所有人信息,在见到人之后,再从影象中搜出此人,然后利用其配景立时进行审问!
她竟能过目成诵,而且入情入理地切中动机……
“小祥,”李妟只是继续冷冷隧道,“若是拒不招供、招供不实,只能将你带回陈庄当众问罪。”
“女郎,太后,饶了小的吧……”小祥已经泪流满面,连连叩首,“小的只是心有记恨,一时受人蛊惑,饶了小的吧!”
“灯号是什么?”李妟直击最重要的问题。
小祥仍有些犹豫。
太后沉沉隧道:“你只要如实招供,我保证你的名声不会在家乡受辱。”
“谢……太后……”
小祥毫无力气地说出了灯号,但房门外一直潜伏的雷镔听得很是清楚,他立即飞身而出,直奔偏殿。
偏殿内,剑下的梁王正在认真地诉苦,从自己游山玩水其实都是为大汉东奔西走,再到为掩人线人而行为放纵却连皇兄也开始怀疑,最后开始追述起小时候自己桩桩件件的灵巧事。
一开始天子眼中强忍着泪水,为了他此时身负剑伤,也为了他一直以来所受的委屈,但是厥后徐徐觉察在他的叙述中,他简直成了一个早熟得完美又可爱的孩子,儿时的淘气和少年的张扬在他的解释之下都成了他心系大汉、心系他人的无私忘我之举。
就在刘武即将词穷、刘启的神情即将控制不下去之际,雷镔经过重重验查走了进来。
“陛下,事成了,灯号是——‘陛下当心’。”又轻又低的耳语让唯一听清的天子脸色瞬间转阴,却又现出无限哀然。
“陛下当心”只是一句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关切之语,在适才那么杂乱的局面中似乎谁都可能说出来,但是,那人却算准了,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不行能说出口。
那么危急之际,武将一般出口的必是含有命令的“掩护”之辞,文臣则多是劝谏,排除他们便只剩下|身边内侍,可是,却不是每一个内侍都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只有他!只有他可以最恰当最自然地喊出这一句,所以他敢把这样一句随意的话看成灯号!
天子抬起剑,剑锋一扫,猛地搭在自己身后之人的颈项上:“拿下!”
两旁侍卫齐齐将翟奉昱扣下,翟奉昱已从震惊酿成一脸毫无心情,正待黑暗咬牙寻死路,却马上被厢房中涌上前的医工们纷纷控制住口鼻,当取出齿中毒药,他开始满身发颤地寻找天子,目光中才露出恳求之色,因为他只怕自己之后会生不如死……
而天子正蹲下|身,与侍卫们一起扶起梁王。
兄弟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紫元舫对兄弟二人关系的微妙变化掌握得如此准确,展肃在宫中换洗的衣裳都被缝进了刀斩不停的软丝,梁王一直随身的面具在拿到堂前之时竟然加刻了紫元标志……这桩桩件件都讲明,未央宫中、天子身边有特工。
但暗查多时,包罗翟奉昱,天子没有发现一丝痕迹,虽然,紫元舫的手段他们兄弟都知道,这么极其重要的一个特工一定更被他们小心地深深隐匿。
而这一次梁王被诬为紫元舫君上,即想将计就计,以身陷性命之危引出这个特工。
因为特工清楚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已起嫌隙,如果梁王反叛,天子气极之下简直有动手要了梁王性命的可能,而他们的大局中需要梁王在世,需要与天子有嫌隙的梁王驻守梁国,所以为了不出意外,他们一定事先准备一个报信者,在须要时马上通知太后前来保下梁王。
虽然在刚刚的情形下可能有其他报信者,但是天子早将现场封禁,场内情况没有外泄,前去报信的就只能是事先筹谋者。
而到了那一边,只要守在太后身边的李妟问出报信人的灯号即大功告成。
在整个历程中,除了天子、梁王和李妟三人想到并详知此计划,另有两人往年并不在宫中因此没有嫌疑,也起到了重要的联络作用。
一个是英水卿,梁王在紫元舫暗道中将自己想好的计划告诉了她,她呈报给了天子。
另一个是雷镔,他卖力在宫|内完成各队人马的部署,以及李妟与天子之间的灯号传送。
正是——每小我私家都在正确的位置做着正确的事。
但计划之所以能够成行,最要害的原因——兄弟二人都懂——是他们兄弟内心最根深蒂固不行改变的亲情,是他们之间基础无法被他人、他力所破坏的信任……虽然他们之间有分歧,有怀疑,也有误解,但是刘武不会叛逆,刘启相信刘武绝对不会叛逆,这一最基础的问题上二人相互间从不怀疑。
面对困难和危险,他们做到了父亲弥留之际所嘱咐的兄弟齐心……
梁王被侍卫们抬上软轿,在回廊下看到已被带到一旁救治的李遵诚,示意停下,他看了看李遵诚包扎的手臂。
“殿下,伤口并不深。”李遵诚躬身道。
梁王面上露出一丝忧痛:“李将军应看出我一定要受伤,为何节外生枝呢?”
“臣以为有人受了伤足够传神,殿下就不必再受伤了……没想到殿下刻意设计一定要划伤自己。”
其实二人适才的打架,在外人眼中是眼花缭乱的相斗相伤,但是只有他们相互知道,这每一招剑气的主导是在何人手里,他们都在利用自己高明的武艺力争自伤。
李遵诚转身进了一分,便正好碰上梁王的剑锋;而梁王剑尖多压下半厘,就让李遵诚的剑脱了手划伤了自己。
他们相互配合着演出了这场完美的武戏。
只不外,梁王以为李遵诚只是因为智慧,看出了自己和天子的反间计,但其实李遵诚另有另外一层原因——是因为乌勒辰。
他与梁王一直没有太多交集,虽然外界对梁王有些非议,但是他并不想不熟悉之下就人云亦云地对他人下定论。
而随着乌勒辰以李妟的身份一次次冒险,徐徐听到了梁王的名字,越发明确的是此次在殿上梁王明显在帮乌勒辰正名。
这一举动让李遵诚知道了梁王与乌勒辰的熟识水平,以及乌勒辰的秘密对梁王透露的水平。
原来因为对乌勒辰母女没有资助而痛恨,所以这一次李遵诚选择相信李妟的眼光,相帮梁王,相帮李妟。
而梁王在收获了满满的其他人的情和义之后,被众多的呵护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只期待着那个最想见的人。
“参见梁王殿下。”一声悦耳又温和的声音响起。
姚安把李妟引到榻边,然后自己以要向太后禀报为由,向二人告退了。
李妟徐徐抬起头,眸中泪光盈盈,却映入梁王辉煌光耀的笑脸。
“不是大事……”梁王柔柔隧道。
“殿下是可以做到保全自己不受伤的……”李妟有些哀怨的语气是梁王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受这一次伤……是必须的,”梁王微微笑着,“因为皇兄的作法我曾经失落过,诉苦过,也……动摇过,我必须自罚一次……”
他的目光越发清澈而专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你的身边曾经皆是最信任的人,但是最后也正是最信任的人带给你和亲人们覆灭之灾,你把她一直留在身边,自己时时伪装随处防范,心中已经很难放下戒备再相信任何人……
“虽然我知道我们的信任在一点点建设,你的秘密在对我一点点透露,但是,那天在殿上,我被指为幕后君上,明知你一定也想到应该顺势谋划将计就计,但是看到你冷面相对,我的心照旧不由地痛了又痛,甚至变得有些不确信,是不是之前的不妥行为在你的印象中终归留下一个隐患,所以我……以此向你证明……我的心意。”
“不,殿下已经证明了……”李妟的泪珠如新雨纷纷落下,温柔的声音徐徐轻送,“为兄长、为心中的愿景,殿下一直在选择竭尽所能地支付和牺牲……
“对于偶遇到的奇怪的我,殿下只责备我的独行,却从未责备我的意志……
“我们有过争执,但骄傲的殿下却不计心中委屈,不计尊贵的身份,接受我的评判……
“高邮湖那么考验人性的瞬间,殿下绝不迟疑地周顾我的安危,也毫无保留地把安危全盘托付于我……
“红桑林,为了让我尽情流泪,殿下你竟心细如尘地提议骞马……
“见到母亲以血封志,你震撼、敬重、尊崇……
“面对别人的质疑,你让李妟当众为乌勒辰辩护……”
“殿下,”她的神情仿若获得全天下一般幸福,“我们有那么多经历的点点滴滴,如果还不能积累绝对的信任,我们另有那么多次危机时刻坚决坚定的选择……不外,就算没有这些,仅凭殿下对母亲和我们所有人的认同——你肯定我们的努力,理解我们无助的悲痛,相信我们坚定的心志——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不相信如此境界的殿下?!”
梁王在她倾情的表述中深深动容:“我就知道,你那么智慧,那么洞察入微,那么深谙人心,怎么会没有走进我的内心,怎么会没有发现它已经与你的心完全融合,今生今世都不行能疏散……”他伸脱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脸庞,一颗一颗地抚去其上的泪珠,“今天,你让我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人,也是最荣幸的人,那么冷酷无情的草原红枭竟然为我流了这么多的泪……”
李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脸上飞红,虽然仍满是泪痕。
“不知道……”梁王喃喃隧道,“获得了这么高的赞誉可不行以换一个实用一些的印记?”
李妟眨了眨眼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梁王的脸上也微现红晕,但他仍然斗胆地、坚定地撑起身,慢慢向李妟靠近。
李妟瞬间娇面通红。
徐徐贴近的心“咚咚”作响,似乎也听到了自己那颗心的忙乱之声……
“当!”房门被打开,“陛下驾到——”
“扑!”梁王狠狠摔在锦被上。
李妟看着他生无可恋的心情想笑却又担忧他的伤会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