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道音
合义县·合义道场。
青烟缥缈，琴音围绕。
大殿之中，头顶玉冠、手握拂尘的净斋道长高坐。
自他而下，知县、观主、庙主等一众合义县高层，俱汇于此。
“因一些事务，延长数日方来，诸位莫怪。”
静斋道长口上说着莫怪，脸上心情却很淡然。
显然。
这位从上面下来，卖力统合各方权责的大佬，并不觉得迟到有什么问题。
而县中的一众高层，也只是吹嘘着道长，并没有人发表不识抬举的看法。
职场上的事情，是被这群大佬玩明白了。
而上面端坐的净斋道长，也恰似早就猜到这个结果。
“北上的行程，由知县带着官衙的人部署吧。”
“其他前后收尾的事情，你们今天便在这里讲清楚。”
他说完，拂尘轻甩，双眼微眯，便开始于高台上默诵经文。
众人被搞得一愣。
左右对视，却发现无人能领会这位道长的意思。
确实。
前后收尾的事情，那是要涉及利益分配的。
今日这种果真场所，如何好讨论。
可就在他们疑惑不解之时，突然有诵经之音袅袅而起。
“世上之人，率多嗜欲……”
“心不动者，谓内心不起……”
“故率性则神凝，久则神止，扰则神迁……”
经文声渐大，众人脸上的疑惑消失，种种情绪开始摆上脸颊。
“我有一问。”
排位靠门的位置，突然有人开口。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却是地方豪绅的一位代表。
“裴铮，不得多言。”
观主高声训斥，他是少数几个神态变化不大的。
见观主开口，裴铮深吸一口气，行了一礼，便准备坐下。
“何不让他说说。”
一个和善的声音响起，是观主劈面的庙主。
“难得有人开口，道长何须训斥。”
知县也随着说道，随后又望向裴铮，“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裴铮听了，目光望向观主。
观主沉思片刻，摆手示意他说。
“马匪南来，非一时之事，非一日之功。”
“诸位不通知黎民也就算了，为何我等豪绅，也未曾被通知？”
他这一问，豪绅团体立刻轰乱起来，各个都要发表意见。
上方一众大佬则做闭目养神状，似是无人想回覆这个问题。
便这么乱遭许久，终于县尉开口。
他的话无非是推拒之言，一众豪绅哪会认可。
就这么折腾许久，最后照旧知县开口，说事后予以赔偿，此事刚刚作罢。
只是此事事后，又有人言其他问题，少不得又是一阵争执。
如此反重复复，方方面面的利益，倒是真的在这道音之中，被血淋淋的撕开，曝露在各人面前。
“道长。”
突然有人闯进大殿，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道音戛然而止，静斋道长也徐徐睁开双眼。
“何事？”
静斋道长依旧一脸平淡，只是其他人却淡定不起来了。
刚刚片刻，他们似乎是中了魔一般。
把该说不应说的，都说了。
“有人在山路上，发现高轩师弟的尸体。”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众人忘了之前的尴尬。
“清凉观的高轩？”观主率先问道。
“正是那个高轩。”闯进之人答道。
“我去看看。”
静斋道长起身，不少人随着一起站了起来。
一场诡异的聚会会议草草结束，众人一同向城外走去。
……
清净观·后山小院。
“一连三日，这【声律启蒙】，都是全须全尾？”
一老一少蹲在小院门前，如两个石狮子一般。
张口询问的是师叔祖，另一边持书核对的是张掖。
“全须全尾，没毛病。”
张掖再次确认后，抬起头说道。
师叔祖这才站起身，捋了捋山羊胡。
“那即是入了门，可以见告她了。”
“我去叫她。”
听了这话的张掖，哪里还能忍住，推门便要进去。
“别动。”
师叔祖不满的怒斥一声，随后提了提衣袖，露出半截胳膊。
“念书人最讲礼节规则，你这般闯进去算什么？”
他说完把食指翘起，对着院门敲动。
“叩、叩、叩。”
声音不急不躁，节奏稳定有序。
“以后你来幺妹这里，也要走正门。”
敲完门的师叔祖，兀自不忘给张掖下命令。
“是。”
张掖并不反驳，只是行了个道礼。
他觉得师叔祖已经魔障，照旧不要与之争论的好。
“谁？”
屋内传来陆幺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不够清亮。
“幺妹啊，是我，净心道长。”
师叔祖说完，不满的瞥了张掖一眼，“另有大年。”
“哦，稍等，师叔祖，我这就开门。”
陆幺妹的声音传来，但里边的门并没立刻打开，想来是在换常服。
“嗅嗅~”
师叔祖突然皱动鼻子，靠近张掖道，“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呃……晚上做饭……”
“缄口，没一句实话的狗工具，真不知道幺妹看上你哪里。”
师叔祖嫌弃的说完，便不再理会张掖，而是整理起自己的道袍。
自讨了没趣的张掖，并不觉得懊恼。
他简陋是习惯了这样的师叔祖。
“吱呀~”
院门被拉开，陆幺妹的脸被月光照亮。
“师叔祖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
她口中说着，还疑惑的撇了张掖一眼。
“却是特意来给你贺喜的。”
“幺妹，你如今已经踏上儒家至道了。”
师叔祖说的真挚，褶皱聚集如菊花。
陆幺妹则惊讶的捂住嘴，然后又不确定的看向张掖。
“真的，我们都守了好几天了。”
张掖说着还举了举手上的【声律启蒙】，“你那什么儒家学堂，已经连续三晚诵读这本书了。”
“天呐！”
陆幺妹一脸惊喜，显然她是知道儒家至道是什么的。
只是这惊喜稍纵即逝。
很快她瞪得又圆又大的双眼中，便升起一层水雾。
师叔祖和张掖看的很是迷惑。
“你今日惹她不开心了？”
师叔祖退却一步，靠近张掖问道。
张掖摇头，并不满的看了师叔祖一眼。
这老家伙，怎么什么事都往他身上赖啊。
“歉仄，歉仄。”
缓了一下的陆幺妹，连连拱手道，“只是想起哥哥，他即是因为没能觉醒儒家至道，才……”
话未说尽，但二人也不敢追问。
“你如今虽已入门，但不行过于激动。”
“须知蒙童境的儒修，算是三教中最脆弱的。”
师叔祖说着，摸了摸陆幺妹的头，以示慰藉。
陆幺妹也努力抑制伤心，不让自己情绪太过悲痛。
“你的【声律启蒙】，选的很是好。”
“以它作为蒙童境的本经，你未来的选择会多许多。”
师叔祖主动切换话题，实验疏散陆幺妹的注意力。
果真，这招很好用，陆幺妹很快从伤心中走了出来。
“师叔祖，我是意外进入儒家至道的。”
陆幺妹擦了擦眼睛，把二人请进小院继续道，“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考究，我又需不需要进学院。”
“考究许多，等一下我一一道来。”
“至于要不要进入学院，这要你自己权衡了。”
师叔祖略作思索，给出利弊道，“首先你吃过道胆，这一点会引起儒家修士的不适。”
陆幺妹默默颔首，体现理解。
儒家自命清高，确实有些排外。
不适二字，只是师叔祖的委婉说法。
“其次你是女子。”
“虽说女儒不少，但三阳路并无女学院。”
这自然不是假话，整个三阳路的儒学都不算兴盛，更妄论女儒。
“最后，即是你这儒修的来历，或许不正。”
说到这里，师叔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师叔祖，这是什么意思？”
张掖看起来比陆幺妹还要焦急，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们都知道蛊……那虫子的事，对吧？”
师叔祖主动把道蛊酿成虫子，说的张掖一愣。
“知道。”
张掖和陆幺妹齐声道。
“你这儒修身份，很可能是那虫子赋予的。”
师叔祖的话，再次让二人一愣。
而张掖很快反映过来，立刻打开系统寓目陆幺妹。
他这系统有个好玩的地方。
那即是境界越低，对他越信任的人，他越容易看出属性。
而对那些境界高，又警惕他的人，便愈发的难判断。
陆幺妹恰好是前者，所以这属性瞬间蹦了出来：
【陆幺妹：体质7-9，精神：6-8，】
【儒修境界：蒙童境（本经：声律启蒙）】
【天赋：救苦天尊F型基因（10+%）技术：救苦天尊修行法（入门）】
【特殊存在：儒·脑蛞蝓（幼体）：可通过吸食宿主精神力，增强精神对世界感知】
变化很大，张掖不由多看两眼才看明白。
首先，多出一个精神属性。
其次，多了一个儒修境界。
最后，即是基因虫卵。
在张掖体内，它酿成了道体蛞蝓。
而在陆幺妹这里，它酿成了【儒·脑蛞蝓】。
一个是身体，一个是精神，这差距有点大。
“应该是因为那只虫子。”
张掖说完，又找了一个理由道，“我身体里也有虫子，所以能感受到。”
他这话说完，师叔祖便诡异的看向他。
“我身体里也有，怎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院外忽有诵经声响起。
“是时，元始天尊，说经一遍，东方无极……”
听闻诵经声，师叔祖的话语突然顿住。
他徐徐扭头望向院墙，那双眸深处，似有庞大情绪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