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黝黑的光线
“你的意思是，让我诛杀张大年？”
头绑荷叶巾的羽士，脸上写满惊讶。
他以为高轩已经忘了那段恼恨，可如今看来……
“怎么，白师兄不想帮我？”
眯着双眼，一身富贵道袍的高轩缓声问道。
“这……”
“帮，虽然照旧想帮的，只是那小子被一众道长看重，若我杀了他，未来欠幸亏清凉观立足，此事……”
犹豫写在白师兄的脸上，但游动的双眼恰似又在提示着什么。
“师兄若肯资助，未来我去清净观，必带上师兄。”
高轩的这个提议，让白师兄双眼一亮。
他缄默沉静片刻，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好，就冲高师弟这份允许，这事师兄给你办了。”
这话一出，高轩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不外……”
白师兄的一个转折，又让高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高师弟不要着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弄来几把硬弩？”
“硬弩？”
高轩脸色一变，皱眉道，“朝廷管制的工具，你要它何用？”
“这却是为兄的一个小战略。”
白师兄洋洋自得的捋了捋髯毛，道，“若我脱手，少不得要留下一二线索。”
“但若有硬弩，便可与北边那些作乱的人做笔交易，让他们……”
“呵呵，高师弟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这次轮到高轩缄默沉静了，他把拂尘玉柄磋磨了好一阵。
“硬弩我高家是不会有的，但工坊有些零碎物件，组装组装，最多是个样子货……”
听了高轩这话，白师兄眉头一挑。
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只是不知白师兄，是否认得北边的人？”高轩说到最后，又质疑起白师兄来。
“为兄也不认得北边的人，只是最近家里来个了遁迹的亲戚，说是想念北边的家人……”
二人说着对视一眼，随后齐声大笑。
……
驴车拐出官道，进入一条乡村小路。
又向前驶出不远，张掖便看到一片熟悉的茬子地。
“当年我即是在这，允许爹进城的……”
张掖呢喃着扫视这片茬子地，心中颇多感伤。
一切的开始，都源自这里。
“年老？”
突兀的召唤，打断了张掖的回忆。
他扭头望向玉米杆堆成的垛子侧面，那里正露出一个梳着总角的小脑袋。
“二丫？”
张掖惊喜的从驴车上跳下来，二丫也从垛子后跑出来扑向他。
“年老，你咋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二丫扑到他怀里，好一通撒娇。
张掖哄了一阵，把她抱上驴车。
“怎么就你自己玩，大丫呢？”
张掖一边询问，一边驱车向高家庄驶去。
“大姐最近总往隔邻村跑，还不带我去，我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说起大丫，二丫撅起小嘴，一脸不兴奋的样子。
张掖扭了扭她的鼻子，也没有宽慰什么。
亲姐妹，打打骂骂都是正常的，心中不会记恨。
再说大丫只比他小一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若是这些事，还真欠好带二丫去。
“年老，你从哪弄来的驴车？”
被揉了鼻子的二丫，很快就忘了不开心。
“朋友送的，我准备把它留下帮爹干活。”张掖拍了一下驴屁股说道。
这世界的驴，比前世的驴还要矮一点。
但这驴壮硕有劲，险些能当牛使，是可以下地的好牲口。
“真的？”
二丫也颇为惊喜，立刻上前摸了摸黑驴油光锃亮的毛发，“爹一定兴奋死了。”
二人说话间，驴车已经驶进高家庄。
张掖跳下车，跟一些相熟的尊长打起招呼。
二丫也没闲着，遇到小同伴就来一句“我哥给我买的黑驴”。
就这么一路磨磨蹭蹭走抵家，不等驴车驶入家门，他爹和娘就都出了院子。
“大年……”
甫一见到张掖，大年娘便哭作声来，上前抱住张掖死活不放手。
大年爹倒是好一些，可没拉驴嚼子的那只手，也在偷偷抹泪。
“大年在外面一年多，这是前程了？”
“说是当了清凉观的羽士，你说厉害不厉害？”
“哎呦，那老张家不是飞黄腾达了？说起来我们照旧亲戚……”
村民在不远处议论纷纷，张掖有点小尴尬。
幸亏大年爹很快便驱动驴车进院，大年娘也放开了他。
只是这一路上，大年娘那粗拙的手就没离开过张掖，不是搓搓他衣服看是不是薄了，就是摸摸他的胳膊看是不是瘦了。
张掖自然满口好听话，但心中却能理解爹娘。
究竟家中就他这一个独子，日子但能过下去，断不会让他出去做杂役的。
果真，吃完饭后，大年爹就跟他说起这事。
“今年光景好，过两天卖了粮食，我想着把清凉观的钱还上，到时候你也别回去了，在家放心种地，娶个媳妇……”
大年爹越说越上瘾，就差直接让他给生个孙子了。
“爹，我现在是杂役门生，不只是清凉观的杂役，照旧半个门生，那卖身契早就不作数了。”张掖笑着说道。
“不作数了？”
大年爹听了大惊，摊手道，“那钱也不给了？”
张掖一时哭笑不得，道：“卖身契撕了，钱给双份。”
“另有这好事？”大年爹有点不信。
“上次鼎力大举来，他没跟你说？”张掖疑惑道。
“他一来就盯着大丫看，我不喜欢他，就早早把他赶走了。”大年爹摆手道。
张掖这才知道另有这事，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人这次没跟你过来？”大年爹又问道。
“没来，上次是我欠好下山，他才替我来的，这次我是跟两个顺路的师兄一起回来的，不外那驴车是他送的。”张掖解释道。
“那驴车他送的？”
大年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行置信，“他有那本事？”
“他如今升了杂役管事，钱不少挣，权利也是有点的。”张掖笑着回应道。
他跟鼎力大举接触的时间不短，觉得这人不错。
如果能拉拢他和大丫，张掖也是愿意的。
虽然，要想确立关系，赵鼎力大举的人品还要再看看。
“一个杂役管事，能有什么权利？”大年爹点燃旱烟，吧唧两口问道。
“清净观土地不少，雇了许多几何佃户，那些人都归他管。”
张掖的话音方落，不等大年爹再说什么，大丫便从外面跑了回来。
“我听人说哥回来了？”
她一进屋便问，看到张掖更是直接扑过来。
兄妹俩又是好一阵叙旧，家里也又重新热闹了一阵。
等各人都说的累了，也该到睡觉时间了。
张家屋子虽破，却也有工具屋。
爹娘和大丫睡东屋，张掖带着二丫睡西屋。
等众人都睡下，张掖却有些失眠，便抽出长剑，去外面练了一会。
出了一身汗，果真舒服许多。
结果一转头，却看到大丫正一脸艳羡的坐在不远处看着他。
“怎么的，想学？”张掖笑问道。
大丫忙不迭的颔首。
张掖见此，摆手把她招过来，开始教她剑法。
……
十余人夹刀带棒，于月下田间奔走。
“停~”
为首之人举起手，止住众人法式。
“那里，可是高家庄？”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灯光稀落的乡村。
“这个……我没来过。”
“我家在望平县北边，对这里不熟。”
“应该是还没到吧，不是说白昼里都要走泰半天么？”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却没一个能给出准信。
“黑灯瞎火，搁谁也认不清，头儿，要我说去抢小我私家来，一问便知。”
手提大刀的男人说着，把目光望向首领。
首领想了想，颔首同意，但又招来一人，让他与其同去。
并细细嘱咐二人，万不行弄出消息。
“您就瞧好吧。”
拿刀之人应了一句，转身便向村子走去。
待走的近了，他加速几步一冲，率先翻进一户人家。
另一人也紧随其后，冲进农户家。
众人见他们进去，便都找个地方坐下歇脚。
结果不等他们坐下，那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有贼~~”
女声凄厉高亢，吓得众人打了个哆嗦。
“废物。”
首领怒骂一声，伸手向前一挥，“杀进去，不留活口。”
半蹲半坐的几人了，立刻拿起武器冲向那户人家。
不多时，整个乡村都亮起灯来，家家户户也都有人呼喝出门。
可等村长聚集众人赶来，看到的却只是倒在血泊中的一家人。
弯月银辉，照在那滩血上，折射出幽黑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