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轻绝背着行囊走到湖畔,一个佝偻着腰,面部纵横着刀疤,眼神黯淡无光,分辨不清年纪的男子,站在柳树底下等她。
看着守门老王充满伤痕的脸,她苦涩一笑。原来她被王夫人嫁给他为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萧府。
他来,是为了看自己未来的妻子长的令他是否满意么?
这感受,真是叫人难受又恶心。
他似乎看穿了张轻绝的想法,用近乎干哑的声音道:“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你不愿嫁我,我去求老爷收回成命。”
张轻绝的脸漫上一层红晕,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应羞愧。
她本不愿嫁他,可她唯有嫁他,才气取消王夫人的怀疑。
她无奈苦笑:“你若不娶我,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缄默沉静着看她,好半响才道:“你可想清楚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我长相貌寝,只是个守门的,并不能让你锦衣玉食。你随着我,恐要过一辈子苦日子。”
张轻绝用一副很认真的口吻道:“人分两种,一种是皮囊的美,另有一种是内在美。一副悦目的皮囊,若没有内在的陪衬,恒久的相处之下,早晚有一天会腻味。内在的美则差异,它就像细雨润无声。”
他那双如余晖燃尽的空洞眼眸,似一颗流星划过天空闪过一道灼烁。
看了她许久,他突然一瘸一拐的离去。
张轻绝叹息一声,当你改变不了命运时,那就接受它,努力在黑黑暗开出一朵花来。
晴空苑是萧府三等婢女居住的院子,她们生病时没钱请人医治,都是张轻绝替她们切脉开药。
住在里面的婢女谢谢她的膏泽,婉桃已经收拾了院中最好的屋子给她住。
“轻绝姐姐,你真的要嫁给守门老王么?嫁给二爷虽是妾,巨细也是个主子。就是咱们这些洒扫庭院的婢女,也知道二爷对姐姐的心意,可见二爷多稀罕姐姐。”
张轻绝在现代虽太忙,没有时间谈恋爱。但她始终觉得,一个男人最爱女人的体现,就是将她娶回家。
未极纵然有几分爱她,也太过浅薄。
这种喜欢,她宁可不要。
她轻笑一声:“光靠男人的稀罕过活,并非恒久之计。”
婉桃不解:“可是我们签了死契的婢女,能嫁给爷们为妾,已是莫大的幸运。你嫁给守门老王虽是正妻,可日子一眼看到头,这真的好吗?”
身为顶尖的外科医生,张轻绝见惯了生死。钱财宁静安康健比起来,都是身外之物。
她徐徐道:“一眼看到头的日子,未必不是好日子。虽相对平静了些,却无大起大伏。况且人生随处是变数,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时机。”
婉桃似懂非懂,在她眼里,张轻绝是顶厉害的人物。岂论他们生了什么病痛,就没有她治欠好的。
可惜她们身为婢女,并无施展的时机。
张轻绝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将被褥铺好,草草用过晚膳后,点燃蜡烛看医书。
她本是外科医生,困在萧府的牢笼中,一身医术无处施展。
她从成为萧未极的婢女后,日日钻研中医。萧未极因是萧府独子,有个头痛发烧,基础就轮不到她一个婢女来体现。
她很是羡慕其他的穿越女性,不仅收支自由,刚穿越到古代,就有贵妃娘娘或者王爷生病给她医治。
不像她,困在萧府的牢笼中,走不出萧府一步。只能纵情于医书,让精神获得片刻的安宁。
正看的兴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轻绝姐姐,欠好了。”
张轻绝将医书放下:“谁病了?”
婉桃喘了口气:“是二爷…二爷他绝食了。”
张轻绝神色如常的拿起医书,淡淡道:“一顿不吃饿不死,他常年大鱼大肉,就当给肠胃放个假。”
婉桃急道:“老太太震怒,知道事情因你而起,要押你去清风苑问罪。”
张轻绝捏了捏眉尖,萧未极一定是故意的。事情闹到老太太跟前,有老太太为他撑腰,王夫人也无可奈何。
她看了眼门外:“老太太的人来了没有?”
婉桃摇了摇头:“已经到了临水居,我是快马加鞭的跑来通风报信。”
张轻绝吹灭蜡烛,让婉桃替她把医书放好,隐身进了黑黑暗。
萧未极的行为,在她看来无非是小孩子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打小闹。
她若叫萧未极闹乐成,王夫人肯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在萧府别想有安生日子。
从晴空苑的后门溜了出去,月色的清辉铺洒了一地,为她照亮了前方的路。
她前往萧府后院,本该在守门的老王,却不见踪迹。她焦急的等了一会,迟迟不见他回来,且得原路返回。
行至半路,一道朦胧的火焰如磷火般在黑黑暗若隐若现。她心如战鼓,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干哑的声音道:“别怕,是我。”
张轻绝松了口气,守门老王已提着灯笼走到她跟前。见她满头大汗,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递给她,伸到半空,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听说二爷闹着萧老夫人要找你,遂去找你看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
张轻绝看着他狰狞可怖的脸,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感受。要彻底断了萧未极的念想,势须要让他死心。
她想了想,道:“我们一道走走。”
守门老王明白她什么意思,他们走在一起被萧老夫人派来的人找到,一则是在给王夫人透露,她是真心实意的要嫁他为妻。
二则,王夫人在萧老夫人面前也有说辞。
他道:“你常年关在笼子里,我携你去外头透透气。”
张轻绝眼睛一亮,至从穿越到古代,八年的时间,她只陪同萧未极去过一次寺庙。
那照旧穿越过来的第二年。
二人从萧府后门溜了出去。
盛京不愧是南朝的皇都,灯笼沿着河滨挂满了街道,将夜晚照的亮如白昼。香车宝马从街道中心穿过,未防撞到孩童,铃铛摇的震天响。
画舫从湖面穿行,丝竹声伴着歌姬嘹亮的歌喉随着清风摇曳。几个穷困潦倒的男子,站在河滨朝画舫吹口哨。
守门老王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面有红色道:“这是我这几年存的体己钱,虽不多,你只管花,没了再赚。”
张轻绝愣愣的看着他,他虽穷,但这却是他最为质朴的情感。可惜她对他只有利用,她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愧疚的将银子塞回他的手中:“我没有想买的工具。”
他兴许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咧嘴一笑:“随便买个小玩意儿,等萧老夫人问起来,也有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