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岁旦，有客远方来
又过数日，王立梧与李师道游山玩水，好不亲热，临岁旦前夕，才恋恋不舍而去。
此事也算大事，众人相送一番。
王立梧走后，众人也计划好好热闹一回。
李家眼看便要再兴，如今乃是兴盛初年，当要讨一个好彩头，也是众兄弟姐妹许久未曾好好一聚，熟络情感。
山上人少清净，李师丞也不欲反族规，兄妹六人好好聚一起，吃个年饭便成。
只不外，亲族那边也要置办。
……
噼里啪啦！
爆竹声声，随处都是红光热气。
李师淮身边随着俩童儿，漫步族城当中，只见好一片喜庆。
家家挂上红灯笼，门旁贴对子，串串挂鞭点燃，支支爆竹冲天而起，墨彩火药在高空绽成一朵朵花，形成了那百花争艳，春神踏尘之景，久久不散。
街边有穿新衣的孩童手捏彩花呲呲，在火药尘烟中仿若繁星，嬉笑声不停。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香气扑鼻。
这可不是李师淮前世那等交通未便的古代，人人有盐有油可用，香料虽贵，但也是修士亲族可用之物，俱是下了锅，不比现代便利条件下的百花齐放差。
且有些佳肴，如那四蒸四酿百米茶糕，其中有一味灵茶，三类伪灵米，就不是前世有的，怎能做出？
“喜庆日子，你二人总跟我作甚？”
李师淮瞧出二人有些意动的样子，笑道：“我又不是那黑心的主子，你二人玩去吧，尽兴些。”
百花、祸厌二人得了允许，先是鞠一躬，然后撒丫子混进了孩子队伍中。
他二人那是打小按仆人、贴身暖床双修培养的，也没个美好童年，如今能弥补弥补，李师淮也不是不放人的主。
李师淮从旁人那取了串蜜饯葫芦，各色瓜果挂糖色，香喷喷，甜腻腻。
这一口一口品尝着，向中央而去。
远远的，便见李农一家子正在蒸米糕，上好的灵芽米混着凡米，上大蒸笼蒸，米香铺面而来，四周聚了不少人。
李法找了平日里玩得好的弟兄，舞狮舞龙，结彩张灯，甚是喜庆。
四周可见二姐、四姐、五哥在暗地里寓目，时不时喝一声彩。
三哥似要突破，如今不来倒是不出李师淮的意料，只是年老也未曾来，着实有些没想到。
“有什么事牵制了不成？”他心头思虑。
……
李师淮这正思虑着，玄灵主峰会客殿。
“卯月剑仙台端惠临，我李家真是蓬荜生辉啊。”
李师丞坐在主位，对来者展颜而笑。
来者是个貌若二八的女子，冰蓝宫裙，批发如雪，红瞳盈血，只是齿嫩面幼，虽是冷着脸，却叫人感受不到什么杀气。
她看向李师丞，似是察觉什么，眉头皱起，道：“你练成了？”
柔声温软，玉手轻抬，有灵光剑气弹跃，后想到了自家剑典功诀的问题，只好作罢。
李师丞一笑：“我练成了，总比他们练成要好。兄妹六人中，我是最不成器那个，只此神通上有些天赋，我不练谁练？
你也不必担忧，六弟如今气运亨通，有一飞冲天之势，出不得什么事来。”
卯月剑仙听此，依旧担忧。
她见过李师丞的先辈，祖灵上身，以筑基斩金丹，最后却落了个晚年不详，魂散天地而不行超生的凄惨结局。
怎舍得再见挚友落得那下场？
这世间谁又能说准了，万事不出个万一呢？
她心思不定，一颗剑心扰乱，自怀中取出一枚神锋玉佩，交于李师丞手中。
“这是我斩了坤巳老鬼的蛇鳞碎屑所炼，其中蕴含青鳞溶蛇的妖力，虽只有一击之力，足以你应对天护国内宵小了。”
李师丞欠好推辞，想到十一年简直有一难，便收下了。
他道：“说来，你自异仙阁过来，不会出什么差错？那些古妖可不是牢固的主。”
卯月剑仙摇摇头：“有子路镇守封妖结界，倒是无碍。
就是坤巳老鬼后嗣被人斩了，狂怒至极，也未曾攻击结界，而是与那些古妖一块等着预言到来的时日。”
正确来讲，是被人一锏砸成了两截。
李师丞想着前些日子与六弟去地下熔湖所见二蛇尸，颇有些尴尬。
不外……
“预言？”
卯月剑仙第一次与他谈及此事，有些惊奇：“什么预言，能让那些古妖宁愿被人囚于窟中而不出？”
“其实……”卯月剑仙语气稍顿，看向他，叹一口气，“此次留了个心眼，那群老鬼也不知我练成了天视地听的神通，倒是一窥预言四句。
说来，与三百年前事有关，也与现在有关。”
三百年前，那不是？
李师丞险些将扶手抓下一块来，声音虽平静，但已有几分哆嗦：“那一场妖魔大劫？”
“至清之水破风谷，地移北国起灵脉。
凤栖之木汲阳泉，木子天运主八景。”
卯月剑仙将当日那窥得的四句预言讲出，道：“当年李家先祖也是风骚人物，被那些老鬼注意到了，也不知是怎么起的联想，解出第四句是应在你家。
究竟上木下子，是个‘李’字。
所以三百年前万妖窟古妖攻击，牵制了异仙阁，放出些筑基、炼气条理的妖魔掀起场劫难，毁了李家灵脉，企图一毁李家气运，破了预言，执掌先机。”
李师丞心里咯噔一下，险些跳了出来，连忙问道。
“卯月，你确定没听错？”
卯月剑仙点了颔首：“那预言石碑被龙龟托着，以古妖法域护持，我欠好窥探，但交流之语照旧可听见的。其时他等说的，就是这些。”
李师丞身子一僵，复而一软。
中了！
四条竟然有三条中了！
淮者，至清之水也，当年为六弟取名时，即是寓意他能得水利万物而至清的意思，故而将黑河水法教授给他。
去年六弟破了葬风谷阵势，可不就应了第一句？
天护国乃是青霞墟北地之国，依六弟所占演的结果，十四载后将有灵脉显于境中，可不就应了第二句？
弟妹之名为立梧，取凤栖梧桐之意，更是取了阳婴泉归山中，可不是应了第三句？
唯有第四句，目前还不得灵验。
只是想到六弟那部别人学不成的功法……
“此事，你……”
卯月剑仙似是知道李师丞欲说什么，摇了摇头：“若是顾道人此次找不出元婴前路来，老龟便只有九十年寿数了。
占演卦师的路已经断了不知多久，老龟虽有负书血脉，可如今九宫只余一宫可书。
若是书下，怕是结果未出，老龟必死。”
老龟乃是异仙阁上任阁主，长寿至极的异仙，常自封洞中而沉眠长息。
祖上乃是为圣人负书的神龟，虽血脉不知淡化了几多，到底是天生灵性，可凭自身九宫龟甲占九次天机。
只是，此法甚违天意，定削寿数，如今只可再书一次，却无寿数可削。
卯月剑仙乃是老龟当年第八次占演后收下的门生，关系至深，虽想助李家度劫难，可也不欲因此而丢了老龟性命，做下这无用功。
“也是。”
李师丞叹一口气：“劫难啊劫难，也不知究竟会是个什么劫难？”
卯月剑仙也是如此，眼皮垂下，半睁半闭，有些悲悼。
过会，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阁中过岁旦去，你且安好。”
李师丞招呼道：“不如先吃顿便饭再走？另有六弟，你小时候还抱过他呢，如今见见？”
脚步稍停，摇头道：“算了，小时还算可爱，长大了反倒是气人，见了徒增闷气。”
剑丸出，剑光裹，恰似要升起一轮圆月，其人似月中仙子。
她扭头看向李师丞，人在半空，许久，才道：“那神通，能不用尽量不用，保重。”
话罢，人已在瞬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从未来过。
李师丞站在殿外，看着天，轻声道：“可惜，我肩上有担，金丹难窥，亦无转轮丹。前尘，终究只是前尘。
卯月，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