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命运的起点
林恩的眼皮哆嗦了几下，像是疲惫的老人从难眠的清晨中醒来，迟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苍蓝的天空，浅灰色的云朵。一轮大一些、稍显黯淡的太阳沉稳地挂在空中。
许久未见的天空和太阳，让林膏泽不自禁地愣住了，他困惑地微微抬头，繁杂的影象与近乎折磨般的疲累感一同涌进脑海，让他下意识地呻吟起来。
自己为什么会泛起在这里？
大脑像是很久没有用过一样，迟滞地徐徐转动起来。
脑海中的影象破碎成许多片段，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只剩下许多杂乱的画面。
“我记得……我在那只逃亡的队伍里待了很久，逃到了东边的平原上，和尤娜一起……对了，尤娜！”
林恩猛地想起影象中的那名少女，但他很快便想起了灰雾中的那一幕，少女的身体彻底失去生机，在简朴的处置惩罚后，自己将她埋葬在泥土中。
他感应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疼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干裂的皮肤中渗出铁锈般的苦味，和失败的绝望一同弥漫开来。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早就濒临瓦解的队伍终于迎来了灭顶之灾，林恩下定决心掩护的人也死去，之后的影象便不再清晰，他模糊记得，自己一小我私家在灰雾中走了很久，似乎中途遇上了一些零散的幸存者，却不记得和他们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影象里找不到一个清晰的终点，只是朦胧地记得，自己似乎消融在了灰雾之中。
艰难回忆带来的痛苦和不适，让林恩捂住脑袋呻吟起来，他转而审察起四周的场景，希望疏散一点注意来转移痛苦。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彻底愣住。
晴朗的阳光，苍蓝色的天空，人来人往、热闹喧哗的街道，和影象中本该已经扑灭的边陲小城。
完全没有一点灰雾的迹象，似乎这场灾难从未发生过，或是尚未到来。
林恩意识到泛起在眼前的，正是绝不应泛起的场景，他犹疑地视察着，试图从路人的心情或修建的细节中找出异样。
他曾经在逃亡的旅途中，听说有人遇上过灰雾中的幻象，这些幻梦大多由雾中的诡异存在带来，并无一例外地为沉溺其中的人带来凄惨的结局。
又或者眼前的场景不外是一场梦境，就如同他无数个充满苍白的噩梦一样。
林恩不敢放松下来，他谨慎地视察着四周，神经质地质疑任何可疑的地方，时刻紧绷着准备应对灰雾中的怪物。
然而面前的场景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找不到任何破绽。
林恩有试过把这当做一场梦境，用疼痛来叫醒自己，但就连疼痛感也真实到了极点。
多疑的林恩甚至在想要不要掀开一块指甲，用尖锐的物体插在其中，再狠狠地撞在墙上，好用剧烈的疼痛恢复被蒙蔽的神志。
又或者死亡才是脱离幻梦的唯一方式？
胸腔中的怀疑不停酝酿着，这种糟糕的想法维持了很久，直到林恩看到太阳再一次从天际边升起，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而影象中的灰雾依旧毫无踪影时，林恩才终于不再怀疑现实的真实性。
就算这是灰雾带来的幻象，这份真实的幻梦也足以让他当成现实看待。
林恩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不管这件近乎奇迹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但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容置疑——他重新回到了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我重新回到了起点？这算什么？”
林恩陷入了迷茫，他有些不清楚之前影象里的那一幕幕有何意义。
笼罩一切的灰色浓雾，雾中的那些可怖存在，不停蔓延的诅咒，陆续绝望死去的人们，这些事情是否真的存在过？影象中的那些惨剧是臆想照旧梦境？
林恩漫无目的地彷徨在街头，眼中满是迷茫，入目所见的是穿着粗布衣、衣着妆扮乃至面容都与地球截然差异的城镇住民，矮小简陋的衡宇和杂乱的平民街区。
脑海中灰色的影象片段，和随之一同涌来的疲惫感，让林恩无暇去思考此外工具。
流浪的生活连续了两天，两天后，没有吃一点食物，只是喝了些水洼中的雨水的林恩，麻木地蜷缩在街道的一面破墙下。
默默地忍受着饥饿的痛苦，和脑海中险些淹没一切的疲惫感，林恩眼帘低垂，看着人群从面前走过，尔后抬头看向异世界的天空。
重新回到影象的起点后，林恩小心地视察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在这个历程中，某种既视感一次又一次泛起——天空中飞鸟划过的轨迹，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甚至是至雨水从房檐上滴落，砸在水洼中的声音。
这些场景与影象中的没有任何区别。
林恩终于确认了影象的真实性，也确认了自己死亡后再次回到起点的事实。
“无论这是命运的部署，照旧某种力量带来的可能，我都不应该放过这次名贵的时机。”林恩在心中对自己轻声说道，“这是改变一切的时机。”
至少在灰雾到来之前，自己仍有时机做许多前世来不及做的事情，凭借着影象和经验，这一次，林恩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更多事情，改变灰雾中悲凉的终局。
下定决心后，林恩回忆着影象中的起点，来到了平民区影象中的某个角落，他像一个拾荒者一样静静地倚靠着墙壁坐下，闭上眼睛休息，平静地期待着影象中某个时刻的到来。
在一切开始之前，林恩另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
“啊！”
许久的期待后，一道与街道喧哗声格格不入的轻声惊呼突兀响起。
林恩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一个梳着亚麻色长辫，穿着褐色麻布衣裙的少女泛起在眼前。
“抱、歉仄，我只是看你一小我私家坐在这里。”少女的声音很小，向林恩解释起来。
林恩怔住了，呆呆地注视着少女的脸庞。
这张许久未见的脸庞，本已经绝无可能泛起在这里。
少女好听的声音依旧在不停响起，她很紧张，可能是第一次和路边的拾荒者对话，两只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嘴边的话也结结巴巴，杂乱的语句意味难明。
林恩忍不住感应有些可笑。
尤娜照旧影象中那个鸠拙的女孩，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