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尴尬
97年春节过得静悄悄的，似乎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李蓉对艾青本能的回避，连带着对老太太和艾小宝，也不像从前那么亲近。
甚至李蓉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究竟是怎么样的。
唐宋的身高彻底突破了一米九，成了远近闻名的别人家的孩子。
胡同口这片家长们张口缄口就是数落自己家的孩子：“新衣服穿了，肉也吃了，压岁钱也拿了，等开学该好好努力，向小唐老师看齐。”
全市大排榜第三名的好结果，也让唐宋探花郎的名声风行一时，成了唐探花。
率真淳朴的九十年代，还没有发达的网络赋予一些词语特殊意义。
这时候的小姐，只是尊称，没有低俗。
这时候的美女，出于惊艳，不是性别。
这时候的老板还很稀有，没有泛滥成灾。
这时候的同志，亲切而不敏感。
这时候的寄父，单纯的只是尊长。
而唐宋每听到别人或真心实意或打趣挖苦一句唐探花的时候，总会脑子一抽，情不自禁的在前边加上91。
明明是一张自带滤镜的帅脸，硬生生被自己打上了码。
不是他心思不纯洁，或许是春天来了，到了摩拳擦掌的季节。
气温回升，阳灼烁媚，墙角的积雪徐徐融化，房檐开始滴水。
原本正月初五补习班开学，却不得不因为教室漏水，推迟三天。
卖豆腐的老杨似乎无所不能，从建材市场买了几卷油毡纸，要资助做防水。
搭好了梯子，爬上去看了一眼，直摇头。
“这屋子早就该漏了，房顶的草就没拔过。”
事情量又翻了一番，要先拔草，然后填补，再上油毡纸，最后在房檐上码一层红砖把油毡纸压住。
老杨一百八十多斤，肚子比水缸都粗，他不敢冒失的上房顶，虽不至于压得房倒屋塌，但把哪踩漏了就更得不偿失。
唐宋也不行，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伤风之后勤加锻炼，现在他的体重也稳定在170斤上下。
正巧艾青提着个花里胡哨的盒子进门。
艾青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偏瘦，也就130斤，上房拔草的活，正适合他干。
老杨可不知道现在两家正闹别扭呢，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
“艾主任，交给你个任务，上房敢不敢？”
“等等我把工具放下。”艾青笑着应下来，拎着礼品盒站走到唐真眼前，很自然的说：“同事送的补品，你开学任务重......”
唐真不接，摇头道：“艾主任，我给你看样工具，跟我来。”
艾青不明就里，下意识看了李蓉一眼，李蓉稍稍扭过头，避开视线。
“来呀，别磨蹭了。”唐真把艾青带到屋子里，站在门口，指着摆放在衣柜显眼位置的一张黑白照片，说：“那是我爸，帅不帅？”
艾青嘴角苦涩，牵强的挤出一抹苦笑，颔首道：“帅，比我帅多了。”
唐真扬起下巴，像个斗胜了的大公鸡。
......
院子里三个大男人撸起袖子干活，唐宋和泥，老杨裁剪油毡纸，艾青在房顶拔草。
小房间里，老太太帮着李蓉做饭，过了一会，胡同里得了消息的妇女们也过来资助。
另外另有姗姗来迟的魏壮壮和李佳然。
别看魏壮壮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但她心灵手巧，不管是炒菜熬汤照旧擀面条包饺子都拿手。
相反李佳然就只能干瞪眼了，虽说没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田地，也相差不远。
李蓉不想她帮倒忙，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只能委婉的体现：“佳然，你去看看小真和小宝，我怕她俩玩着玩着打起来。”
李佳然低头丧气的去当孩子王了。
可是孩子王她也当不成，艾小宝对唐真言听计从，基础不给她居中和谐的时机，她成了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纠结了好一会，她发现自己最拿手的照旧帮唐宋编写温习资料。
可是各人都在忙着修补衡宇，下厨做饭，自己躲起来编书，是不是有点不适时宜？
“李佳然啊，李佳然，除了有个当官的爹，学霸的智商和祸国殃民的脸蛋儿，你另有个屁用？”
用饭的时候，唐宋只陪老杨喝了一杯啤酒，就死活不敢再多喝。
也不知道这辈子是没发育彻底照旧咋回事，酒量大不如前，远不是上辈子那个千杯不醉的唐总。
艾青也不喝酒，还被老杨笑话了好半天，说他没有男子汉气概。
当着李蓉的面，艾青自然不能忍受这种原则性的污蔑，带着说教的口吻很严肃的为自己辩解：“老杨年老，你是知道我的，作为一名医生，要想拿稳手术刀，最好滴酒不沾。”
酒精会影响神经，导致神经功效紊乱，最直接的症状就是手抖，手抖就意味着刀抖，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
他的同事喝酒的不在少数，甚至也有不少号称千杯不醉的海量，但他从来不喝。
老杨哑口无言，举着酒杯连连摇头，直呼：“不吸烟也不喝酒，在世另有什么意思？”
艾青不置可否，人生的意义又不是只在吸烟喝酒上。
“对了。”艾青夹起一块炒青椒放到嘴里，细嚼慢咽，看着唐宋说：“我看你这段时间搜罗各省的高三考试卷子，是不是有用？”
正给艾小宝调鸡蛋羹的李蓉闻言停住行动，侧耳倾听。
艾青说：“我有几个外地的同事家里也有考大学的孩子，上回我不经意提了一句，没想到人家还挺上心，说是要寄过来几套当地的温习卷子，我留的是你的联系方式，预计这几天就有包裹邮过来，你留意一下。”
唐真撇撇嘴，小声的背诵起一篇对她来说超纲的课文，魔改唐真版《邹忌讽齐王纳谏》：“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艾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变得很难看，站起来挠头道：“差点忘了我一会另有一台手术，你们先吃着，我得赶忙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
李蓉想了想，没说什么，老太太更是差点把脑袋塞到桌子底下。
唐宋冷眼旁观，一直以来，他对艾青很有好感，前提是对方只是个路人，如果真打他妈的主意，欠美意思，他的眼光也随着苛刻了。
他自诩比唐真开明，始终认为这件事主要看李蓉的态度，他这个当儿子的不会以死相逼不让李蓉追寻自己的幸福，但也不会上赶着帮亲妈找下家。
最起码像艾青现在这样，想得实惠还要脸，这点尴尬都受不了，那真欠美意思，他也差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