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蹭流量的论文
李谕现在正与范熙壬在专门卖文房四宝的荣宝斋里。
他原来是想和他探询个地方买点稿纸，没想到范熙壬直接把他拉到这里来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哪消费得起！
李谕以前和一个有钱的同学去琉璃厂玩的时候见识过荣宝斋，险些是占据了琉璃厂西街的一泰半。里面的工具可谓是相当的高峻上，随便一幅国画都是用万来计数。
说起来，荣宝斋经营文房四宝也有三四百年了，绝对的老字号，最初的名字叫做松竹斋。
鸦片战争时松竹斋被战火摧残得很严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在文人圈子里有的是流量。于是把原来的店名“松竹斋”换成了“荣宝斋”，又请来同治年间的状元大书法家、陆润庠提了店名三个大字，很快又经营得风生水起。
荣宝斋的工具好是好，但是真滴贵啊！
范熙壬是富家子弟，可不在乎钱不钱的，他进门就看中了架子上摆放着的生宣纸。
“老板，这一令纸（500张）怎么卖？”
接待的伙计回道：“客官好眼力，您手里拿的是安徽泾县产的宣纸，昨天刚到，是咱家店里最好的生宣，一令只要1300文。”
范熙壬摸着纸说：“确实是好工具，价钱另有商量吗？”
伙计眼光很狠毒，一眼就看出范熙壬那爱不释手的样子肯定想要，于是立刻推销起来：“客官，现在陆运不畅，能运过来的好生宣本就不多，如果客官今天不拿着，兴许明天就没了。”
范熙壬只用了几秒钟就下定决心：“好吧，这纸我要了。”
真是太不会砍价了！
伙计立刻给他包好，嘴巴很甜地说：“祝客官学业精进，早日高中。”
“高什么中，我现在可不去考进士了，能考进京师大学堂就是高中。”
范熙壬此时才发现旁边的李谕压根站着没动，“怎么了，李兄弟，这里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店了。”
就是因为这是最好的店啊！
李谕心想，500张纸就要接近一两银子，够他吃一个月羊肉面了！他现在的身家只有2两银子，照旧让丁韪良提前预支的，总不能买点纸就花去一半吧。
他瞬间理解曾国藩买《朱子全书》花去4000文的原因了。
虽然，日记达人对于纸张这么大的花销也有纪录，他的日记里就曾经纪录过自己买帖花了2000文。
——还说什么“穷”秀才，古时候想当个念书人都不容易啊！
李谕支吾着说：“我……是想买小一点厚一点的稿纸。”
伙计很机敏，立马说：“客官是想要书信笺札纸吗，我们店虽然有的！您看这个，是上好的信札纸，直隶天津产，一令1400文。”
好嘛，这个因为尺寸规格小，反而更贵。
李谕面露难色：“有没有格子间距小一点，横向排列的稿纸。”
“客官是要洋人的纸啊！”伙计道，似乎也没有适才那么热情了，“洋人的工具我们店里可就没有了。”
李谕如释重负，如果有的话还不知道什么价钱。
范熙壬感受颇为可惜，劝道：“李兄弟，其实信札纸厚度也是可以的，究竟这是荣宝斋的工具……”
李谕连忙摆手：“有劳兄弟了，我是用习惯了而已。”
两人又转了几家店，竟然没找到一家卖此类稿纸的。不仅稿纸，连钢笔都没见着有卖的。
没措施，李谕只好借着同文馆藏书楼还没人的时间，去里面找到了一些。八成是以前洋教习用的，顺手拿了一小叠。
至于笔吗，幸亏自己另有一支铅笔。
回到庆王府的西三院，李谕坐在桌前开始凝神静心思考要写一篇什么样的文章。
去年，也就是1901年，刚刚发表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届诺贝尔奖，物理学奖发给了伦琴，奖励他发现了X射线。
现在西方学术界最热门的也正是射线，险些所有的大学和实验室都搞了X光机，拍拍这个，拍拍那个。
对着人一拍，刷一下就出来一个骨头架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李谕决定从它入手，蹭一波流量！
摊开稿纸，李谕握着铅笔很快就以一手漂亮的英文字体开始了书写：
“X射线发现于六年前，作为放射性的先驱发现，是伟大的。在此，本人谨以小我私家看法对X射线的性质做出如下的分析。”
“……”
别看现在的人们都知道X射线，但其时的顶尖科学家还不清楚X射线是什么，甚至连它到底是电磁波照旧微粒都不清楚。
而且此时原子模型尚未面世，甚至原始的葡萄干布丁模型都没降生，也就无法从基础上解释X射线的成因，李谕只能通俗地去写它的相关性质。
文中他先是探讨了X射线显影的原理，是因为人体组织密度的差异，对X射线的吸收水平差异。
然后详细写了如何制造一套浅易的X射线装备，而且画了草图。
这些都是各人可以接受的，而且都很站得住脚。
然后他就利用其时的“现有理论”，如麦克斯韦的方程组，以及法拉第等人的理论，进行推演，并预言了X射线是一种电磁波！
李谕还盘算了X射线的频率和波长，对于如何验证自己的理论也给出了要领：由于X射线的频率极高导致波长极短，他提出可以利用晶体中排列整齐的原子进行衍射试验。
最后，李谕则又重点解说了X射线的危害性，因为其时真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它强大的能量对人体伤害有多大。
他强烈呼吁所有的科研事情者尽可能控制射线偏向，制止照射人体！
总之洋洋洒洒，不知不觉间已经写了两三万字。
幸亏这些工具对他来说并不难，究竟如今随便一个高中生也都知道X射线是电磁波，只不外如何验证、如何推导比力麻烦，还要尽可能去避开原子模型理论，所以花了许多篇幅。
李谕完稿后看着手里的文章很是满意，他又以漂亮的连笔印刷体誊写了一遍，完工时已经接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