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不会泛起。”
天子徐徐站起身来，威严的声音在麟德殿内响起。
柳擎与身边的一位带刀男子对视一眼，再次抱拳道：“臣下尽力而为。”
带刀男子颔首道：“卑职会与柳擎同时脱手。”
天子的目光再次投向司天监监正，司天监监正咬了咬牙，道：“若是陛下愿意的话，微臣请以皇城龙气作伐凝结符箓，就算李昭阳突破道命，只要她迈入皇城，即是有死无生。”
“更况且，李昭阳现在身怀六甲，最多能有平日六成实力。”
柳擎与林白听到司天监监正这句话，忍不住同时皱了皱眉，这才是他们敢对李昭阳脱手的真正底气所在，若是放在平时，就算他们两人刀剑合璧都未必能在这位女子剑仙手上讨到自制。
只是趁人之危并非江湖人所为，然而皇命加身，他们也只能让自己硬起心来。
面对司天监监正的请求，天子并没有急于允许，而是眼神凌厉地盯住他这位心腹。
时间一点一滴地已往，天子久久未曾发声，司天监监正竭力稳住心神，抬眼望向天子，神色问心无愧。
“准！”
随着天子终于开口应允，殿内缄默沉静压抑的气氛总算是消散。
柳擎三人退出殿外各去准备，麟德殿内只有天子一人，这时候天子却微微侧身望向后殿，声音听不出半点起伏道：“朕已经允许了你的条件，你最好能够保证顾羽不会泛起。”
一袭青衫漫步走出，头戴逍遥津，脚踩布履，淡笑道：“顾羽自认人间已无对手，连带着对整座江湖都失去了兴致，这时候东海上有天门洞开，他怎能不动心？”
天子平淡道：“可若是连那些人都无法困住顾羽，又当如何？”
青衫儒士摊了摊手，“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子眼神锐利地望向主动找上门来的李沾衣，“朕知道你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报家国之仇，所以朕就由得你借刀，可若是失败了的话，朕会让你知道结果的。”
李沾衣呵呵一笑，“天子陛下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如果没有我带来那件工具，您会如此坚决地对陆骁下手吗？”
话音未落，李沾衣身形骤然退却数丈，脸色苍白至极。
天子冷声道：“不要试探朕的底线。”
李沾衣徐徐拭去嘴角血迹，旋即拱手躬身，态度终于算是变得敬重起来。
“是。”
“退下吧。”
当李沾衣消失在麟德殿内，天子似乎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若你能够在此之前赶回帝京，朕自会收手。”
——
上将军府。
仪容无双的女子坐在亭阁上，望着那一轮残月有些入迷。
女子轻声呢喃道：“良人，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
她微微抬手，一道紫色流光飞掠过，旋即便有紫檀剑匣立在女子面前。
女子一手按在剑匣上端，并没有立即驾驭那柄顾羽临行前留给她的天律出匣，可鬼谷掌门亲口封名的天下第一名剑虽藏在匣中，单是那份剑势，便已气冲斗牛。
剑匣微颤，剑罡翻涌，整座亭阁霎时紫气氤氲。
上将军府外骤然响起一连串鸣镝声，十分难听逆耳。
女子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目光温柔且坚定。
当女子背负剑匣走出上将军府时，所有江湖妙手与精锐士卒人人提心吊胆，只敢远远望着这位哪怕身怀六甲仍旧气势骇人的女子剑仙。
说实话，他们对这位从云梦山上走下来的女子，是既畏惧又敬佩，谁都不想与她正面对敌，换句话说，谁都不想成为第一个剑下亡魂。
可女子始终未曾脱手，走的偏向也并不是城门。
她一身白衣，漫步迈向皇城。
——
凉州领土，两军对垒。
中原照旧秋高气爽的时节，凉州的沙漠上却早已飞雪漫天。
一道出自大楚帝京的圣旨不知为何传遍了整座军营，宛如惊雷般炸响，一时间人心如同辕门外的大旗般飘摇不止。
上将军陆骁挟踏平六国之势北上，与完颜王朝的金狼旗雄师甫一照片，便取得了阵斩三万的辉煌战绩，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只差一鼓作气突入草原，然而圣旨的到来令战场形势瞬间发生变过。
三十万昭阳铁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狼旗雄师聚拢败兵回缩战线，原本占据的绝对优势，转眼间便成了势均力敌。
大帐之内气氛凝重，一幅牛皮巨细的阵势图挂在中央，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满记号，只是现在并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不能撤兵！将士们一路打到这里，心气一旦泄掉可就挽不回来了！要撤兵至少也要拿下南朝地界！”
身材雄壮的蔡阳狠狠一拳捶在桌案上，脸上的肥肉都有些哆嗦。
相比蔡阳不像将军反倒像是儒士的赵广沉声道：“这已经是第十道圣旨，从古至今就没有过这等急令撤兵的缘故，一定是帝京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而且圣旨上点明要上将军回京，若是抗旨不遵一定会有大麻烦！”
蔡阳急眼道：“有什么麻烦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这些年一路从南打到北，抗旨的次数还少吗！只要接下来能打胜仗，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广有些无奈，看了看帅位上一直没有作声的中年人，犹豫了片刻后照旧开口说道：“别忘了，嫂夫人还在帝京！”
一句话让蔡阳立刻缄默沉静下来。
以往沙场征战，他们最为敬重的那位白衣女子总是要跟在上将军身边的，虽然女子身边也总是随着一个少年人，可是就在前不久身为鬼谷掌门的顾羽突然不辞而别，而李昭阳又即将临盆未便随军，于是便留在了帝京。
赵广的意思很明显，天子如此迫切地连下圣旨敦促上将军撤兵回京，万一抗旨的话，结果怕是就要由身在帝京的李昭阳蒙受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