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渡,浓雾重重下如人间迷境,不远处被称作壶口瀑布的弯处,滔滔河水势如万马飞跃而过。
醉意醺然的李沾衣徐徐睁开眼睛,望着脚下翻涌而起的浪涛,叹息一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李沾衣拎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自从当年从某地走出之后,他这一生便只为一人而存在,原自己为厌胜之人,起初他要面对的并不是顾羽,而是那位以女子之身登顶武道榜榜首的李昭阳。
一位出世只为救世的女子剑仙,竟与手上沾染百万性命的人屠喜结连理,在当初的李沾衣看来着实是违和得很,然而当女子在生死关头险些突破天人境界时,李沾衣才知道那些人为何会如此忌惮她。
即便已经二十余年已往了,那缕执念仍旧没有散去。
李沾衣怔怔望向黄河古渡的偏向,心道这可是麟德真人未曾料想到的局面,如果在顾羽到来之前不能得手的话,怕是这场请君入瓮的好戏会立刻酿成自寻死路。
李沾衣呼出一口浊气,闭眼轻声呢喃:“不见五陵好汉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有流星自夜空划过落于南朝地界。
光华四溢的天幕缓慢降临,如同支解绸缎一般拦在那道流光面前。
白衣少年似乎并不愿与之过多纠缠,偏向稍稍偏移,但天幕之光横亘三千里之遥,硬生生在两国领土线上设下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口。
针锋相对?
应该说是得理不饶人才对。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有句话叫事不外三,可惜很少有人真正明白其中原理。
当夜,领土无数人亲眼目睹,有七彩虹光自北向南,如长剑悬空。
陆昭那双桃花眸子,蓦地泛起出诡异的金黄色,整小我私家意气风发,伸手一拂,原本置身道命领域如一叶扁舟挣扎于狂狼惊涛的暗与夜,霎时稳如泰山。
陆昭轻笑道:“现在轮到我了。”
剑吟声起,击缶终于出鞘!
陆昭单手扶额,击缶如通灵般在他身边盘旋萦绕,陆昭闭上眼睛,很快便又睁开,虽然在笑,眼眸中却有晶莹泪水,“娘,且看孩儿这一剑,如何?”
原本昏暗的夜空骤然间乌云密布,真正算是伸手不见五指。
慕容愁身形暴起,只是不是前冲,而是倒退长掠,转眼间便与陆昭相距百丈。
一品分四境,烛照、通幽、道命、天人。
道命境界可与天地共识,可谓数百道紫气东来亦可放心领受的巍然气象,这同时也将道命境界的玄妙彰显得淋漓尽致,成就道命境界便成为天地宠儿,万物万象任凭驱使。
慕容愁心下骇然,这陆昭走过一遭生死关成就大烛照境,原本算不得上什么,汴京城外一战又侥幸晋升伪通幽境,想到他献出自身全部气运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竟然又展现出没有掺丁点水分的道命风范,哪怕是顾羽都未曾有过这般玄奇模样!
要知道陆昭习武撑死了也就半年时光,他凭什么能从一介伧夫俗人摇身一酿成就道命境界?
凭什么!
慕容愁面色阴森,销魂枪身上血煞之气从未这般浓厚。
黑云如墨,天雷滔滔霎时坠落!
似乎天地即是一口大钟,而手持击缶的陆昭即是那撞钟之人!
慕容愁怒吼道:“老子不信你还能连晋三品!”
慕容愁气势雄壮仿若天庭神人,脚下骤然溅起漫天灰尘,比万骑疾驰还要威风!
只见这位完颜上将军满身流淌紫金光线,销魂平推而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在瞬息间便挡下数道天雷!
陆昭前掠,转眼间便与慕容愁并肩而立。
反观慕容愁却是向后倒掠而去,但只是退后四五步,销魂便猛然刺出直指陆昭咽喉。
陆昭抬起手臂,击缶轻而易举地便盖住销魂。
当初汴京城一战后,顾羽神意降临为陆昭引气上昆仑,将那险些害陆昭经脉爆裂的万千剑意汇聚在他眉心处,形成一枚枣核巨细的印记。
如今那枚印记竟宛如天眼一般,映衬得陆昭的眼眸愈发酷寒。
两人脚下的地面巨震,且瞬间炸裂开来,威势之强,就连暗与夜也难以靠近,只得不停飘身退却。
对于两女而言,这已经不是她们能够加入进去的战斗了。
陆昭与慕容愁骤然拉开数丈距离。
慕容愁宛如脚下生根一般,终于不再退却,这位完颜上将军深吸一口气,似乎巨鲸吸水般,要将天地间的灵气尽皆纳为己用。
中年人俊美的面容蓦地七窍流血。
陆昭脚尖一点向后掠起,谁知慕容愁人未到枪先至,血红色枪尖死死抵住陆昭横亘胸前的击缶剑身。
慕容愁神色癫狂,暴喝道:“你以为就你会拼命?!”
陆昭不言不语,周身氤氲紫气霎时汇入击缶剑身。
叩指问天天不语,只缘身在人世间。
下一刻,黄河古渡似乎陷入一种凝滞的状态。
随后便有万丈光线自两人中间炸裂!
慕容愁被一剑捅入腹部,一路跌撞退却,身形坠落黄河,汹涌浪涛瞬间腾天而起,将他狠狠摔到岸边。
反观陆昭,身形纹丝不动,然而整小我私家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拄剑跪地,体内再无半点气机残存,原本惊鸿一现的道命境界早已消散,挣扎于一品边缘,眼看得便要跌境。
看似两败俱伤,终究照旧陆昭略胜一筹!
直到此时,暗与夜终于来到陆昭身边,然而还没等两女扶起陆昭,头顶上蓦地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一道紫色天雷砸向奄奄一息的陆昭。
暗与夜大惊失色,哪怕知道自己不敌,仍旧运起全身气机想要替陆昭挡去这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雷!
天雷湮灭。
暗与夜却是毫发无损,因为有一道身影在她们拼命之前蓦地将她们推倒身后。
陆昭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令郎!!!”
刚朴直是陆昭挣扎起身替她们撞碎天雷!
陆昭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道:“放心,只要令郎我另有一口气,就轮不到你们来替我受罪。”
一道虹光飞掠而至,有中年道人凭空泛起在古渡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