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是不敢。”赵广再次躬身施礼道。
“如果你敢，亦或者说定国公敢的话，会怎么做？”
宫殿外寒风如刀，御书房内却温暖如春，然而在座的几位重臣都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一股冷冽之意扑面而来，跟赵广还算交好的户部尚书钱通现在心中懊匚沛这位骠骑上将军捏了把汗。
依照赵广谨慎的性格，刚刚与陛下的奏对不应如此失了分寸才对。
楚帝却似乎没有动怒的意思，而是目光玩味地看向赵广。
御书房内的几位重臣也都同样将视线投向赵广，甚至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仆射孙淮也微微睁开了眼睛。
“回禀陛下，出使完颜王朝与我大楚关系重大，无论是臣照旧定国公，即便心中有此外想法，国政当前，只要陛下下旨，都市遵从。臣只是在考虑陆昭能否继续如此大任，若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怕是会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四个字被赵广咬得微重，明摆是说与天子听的。
陆昭之才不行斗量，确实是有继续大任的资格，可是一旦离开大楚去往完颜王朝，即便有再多准备，陆昭的安危也会陷入一种不行控的状态，随便一个意外都有可能让陆昭身死异国他乡。
且不说陆昭死后对大楚的损失，单是陆骁那关天子就过不了。
陆骁老来得子，一辈子就陆昭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陆昭出了意外，让陆骁老大年纪没了念想，那么心如死灰之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可就无法预测了。
到时候陆骁一怒之下，恐怕就算是天子也蒙受不住这位年迈雄狮的怒火。
虽然，赵广这话并不是在以此要挟天子，究竟现在皇家与陆家之间的情意似乎比以前还要深厚，赵广话里的意思照旧在劝天子要珍惜陆昭这一栋梁之材，不应让陆昭如此轻易地就身赴险境。
况且赵广是知晓陆昭部门谋算的，出使完颜王朝并不在陆昭的计划规模之内，虽然不知道陆昭是怎么想的，但是赵广私心觉得陆昭无须用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博取劳绩，以陆昭之才，只要真正进入朝堂就能崭露头角，一步步走到最高的位置。
听到赵广的回话，楚帝微微一笑，这位天子陛下笑的是赵广的坦诚，另有就是如果陆骁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明白自己派陆昭出使完颜王朝的真正用意。
唔，另有那小子，应该也会知晓。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陆昭才气是够了的，但照旧少了些历练，朕看陆昭能行，就这么说定了，出使完颜王朝一事就交给陆昭去办妥了。”
天子已经拍板了，那就一定能行。
几位重臣也不敢多言，赵广也知道此事已经算是板上钉钉，再无任何转圜之处。
就在这时，天子突然将目光转向老仆射孙淮，微笑道：“仆射大人以为如何？”
听到天子此言，御书房内的臣子心中又是一惊，天子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为何还要再问孙老仆射，这明显是节外生枝，难不成孙老仆射还会阻挡不成？
老仆射孙淮面上似乎露出一抹苦笑，抬手施礼道：“陆昭是该磨炼磨炼。”
孙淮的回覆四平八稳，天子也只是笑着点了颔首，便结束了这场小朝会。
等到几位重臣起身退下时，天子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亲自将臣子送出御书房，甚至还在麟德殿前驻足目送了许久。
赵广走在中间的位置，目光微微偏移，落在身边的老仆射孙淮身上，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
“出使完颜王朝？天子倒是费心了。”
玉山上积雪不化，云雾缭绕，陆昭坐在亭阁上，望着远处有温泉水雾蒸腾，转头看了看入山的赵广，笑着说道：“记得前不久岳父大人教导我正大灼烁，天子此举也是为此。”
赵广皱了皱眉，道：“小昭你已然清楚了天子的计划？”
陆昭颔首道：“概略上能够推测出些许，总的来说，天子让我出使完颜王朝这件事，利大于弊。”
“天子这是在有心磨砺我，兴许是与岳父大人您一样，天子看出了我谋算有余却无法完全做到正大灼烁这一点，所以想着借助出使完颜王朝一事对我再次进行考验，只不外这次考验要比之前好太多了。”
“如果我能够乐成归来的话，在朝堂之上的职位最低也能升到从四品，如果天子满意的话，在三省六部寻一个位高权重的官职也不在话下。若是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天子也会尽全力保我回到大楚，所以无需担忧。”
陆昭话说得并不是很通透的，但赵广已经听明白了陆昭话语中蕴含的深意，不由得点了颔首。
今时差异往日，陆昭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已经让他在天子心中的职位举足轻重，此次出使完颜王朝，并非是那种一步踏错便要坠入深渊的险局，这一次陆昭无须想方设法去取得天子的信任，只需要尽全力做好出使这件事即是。
“那最后天子又专门提了孙淮一句，又是为何？”赵广再次开口问道。
“君臣融洽到底是做给外人看的，天子这是在告诉孙淮，君权威严，任何人都不能撩拨半点。”
陆昭眸中蓦然闪过一抹庞大之色，徐徐说道：“天子专门让我出使完颜王朝，这是在为我造势，而老仆射孙淮身为六国遗臣之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但是此事关乎大楚国体，也是天子内心最期盼的，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从中作梗。”
“天子雄才简陋，统一天下是他毕生所愿，如今能够有一个明面上让完颜王朝俯首称臣的时机他岂会放过？”
“所以天子这才会敲打这位老仆射，不管我归来后会担任何职，起码在我出使完颜王朝期间，天子是不会允许孙淮有任何行动的。”
说到这，陆昭突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都是天子去成就他宏图伟业的棋子而已，就看谁能从既定的棋局中挣脱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