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价值
这次一起回到永昌的，除了太子朱慈炫、吴三省、沐剑声外，另有当初从永昌调已往的一千多俘虏。
朱由榔信守诺言，下旨赦免加入过明缅之战的俘虏，之前投清的叛国罪一笔勾销。
他们可以选择以战兵的身份继续从军，或者在永昌府领十亩良田，放心做个农夫。
朱由榔觉得每次出行都要军队派兵护送，实在太麻烦，决定重新组建一支两百人左右的直属卫队。
受十亩良田的诱惑，一千多俘虏里，只有一百多人愿意继续从军。
最初的七个护卫——赵小乙、张北海、薛开山、叶一刀、龙北渊等人成为直属卫队的第一批军官，分任千总、把总等基础军职。
明军在缅国发了大财，朱由榔也从中捞了一笔，把所有燧发枪都要了回来。小部门转交给李定国，看能不能在永昌仿制，大部门用来装备直属卫队。
这支直属卫队虽只有百余人，但成员全部由朱由榔亲自挑选，亲自提拔，只忠于天子，不属于任何派系。
拥有五十多条燧发枪的火枪队，能应付许多突发情况，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沐剑声受命前往车里司的思茅一带，组建朱由榔蓄谋已久的茶叶贸易公司——腾越事发突然，把整个商业计划都打乱了。
车里、孟链一带茶山众多，都是当地土司头领的工业。那些土司官桀骜不驯，并欠好打交道。
沐家镇守云南三百年，在诸土司中很有威望，沐剑声作为沐王府世子，和土司打交道很是合适。
朱由榔申饬沐剑声，到思茅后，要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商人去做茶贸生意，不要强买强卖。
让土司们有钱赚，才气说服他们扩大种植规模，把工业做大，以后才气赚更多的钱，收更多的茶税。
未来茶叶的市场很辽阔，不能竭泽而鱼。
一切部署妥当后，朱由榔带着直属卫队前往永平县，着手解决贺九仪的问题。
一路上，朱由榔见到不少背着茶叶前往丽江的茶马商人，这让他感应由衷欣慰，茶马古道总算重新运转起来了。
在永平县，他还见到阔别已久的窦名望、高文贵、王玺等高级将领。
窦名望对新缴获的燧发枪爱不释手，试射一遍后，更是死活不愿再送还。
“陛下，燧发枪比交铳强多了。打得又快又准，真是好工具啊！”
“那虽然，我们打败了四五万缅军，才缴获了几十把，金贵得很呐。”
“末将……末将用十个精兵跟陛下换一把枪，怎么样？二十个换一把也行，”窦名望眼巴巴看着朱由榔。
因为当初不杀俘的建议，永平县分到大量不愿投降的清军俘虏，劳动力很充沛。
明军让俘虏们在漫长的山道上干苦力，修筑了大量小型壁垒、狼烟台等工事，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
这个防御体系依托山势利于恪守，很适合火枪这种能瞬间造成严重面杀伤的武器。
所以窦名望特别希望多拥有一些火器，特别是不用焚烧就能发射的燧发枪。
朱由榔被缠得没措施，只好用十把枪换了一百个精兵。
他提醒窦名望，妙当、蛮莫那边缴获了大量火绳枪，他可以找白文选和靳统武要一些。
至于他们愿不愿意给，横竖自己是不掺和。
被拐走十把燧发枪让朱由榔心痛不已，但直属卫队总算是满员了，也不算没有收获。
停留一天后，他们在永平转向南行，前往最终目的地——厂街。
厂街原是永平县治下的一个小山村，群山围绕，缺少耕地，原是个鸟都不拉屎的穷地方。
然而从明中期开始，这里却成了永昌府最重要的钱袋子之一。因为这里真的有矿，而且是价值很高的铜矿。
各地商人来到这里开山砍树，挖矿炼铜。到天启年间，这里的采矿业已初具规模，官方称之为宁台厂。
因为要提供矿工食宿生活，小山村也逐渐繁荣起来，拥有了“厂街”这个富有矿区特色的名字。
朱由榔一行到达厂街已是正午时分，看到四周的山头都被砍秃了，暗叹这个时代的人真是不懂环保。
他找到当地文书胥吏，一边翻看账本，一边问道：“年初押送过来的几百真鞑，现在都怎么样了，没逃跑吧？”
“回禀陛下，一共送来三批，总计七百三十一人，绝对没有逃跑……只是……”
见那小吏说话支支吾吾，朱由榔有些不悦，皱眉微愠道：“有话快说。”
“只是死了一百多，现在仅剩五百四十余人。”
朱由榔大吃一惊：“半年时间就死了三成？不会是你私自放跑的吧？”
私通敌军的罪名非同小可，那小吏马上吓得面如土色，高声叫屈。
“陛下恕罪！小的哪有这个胆子。只是矿头们都恨极了这些真鞑，让他们日夜干活，稍有懈怠就用鞭子抽。小的也管不住……”
朱由榔名顿开，连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
在这个没有劳工法的时代，矿工本就过得很艰辛，满洲俘虏来到这种地方做苦役，哪另有生路？
只怪自己当初没想到这一层，才送他们来挖矿。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些又臭又硬的满州大兵也会变香，成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呢？
“快去把他们从矿井里捞出来。五百四十个，一个都不能少。”
那小吏如释重负，连忙从地上爬起，敏捷上山到各矿洞找人。
见天子突然体贴起满洲俘虏的死活，赵小乙有些不解。
“那些真鞑作恶多端，本就应该斩立决，能多活半年已是陛下仁慈。这些人死就死了，陛下何须动怒呢？”
朱由榔笑道：“怎会呢，就算是一条烂布，一张草纸，都有它的用处。这些满州大兵也是有爹有妈的，在那边可宝物的很。”
期待小吏返回的时间里，朱由榔详细检察了宁台厂这半年的账本，越看越觉得奇怪。
在任何时代，挖矿都是很赚钱的生意，特别是铜矿。
铜是一种贵金属，价钱昂贵，好比铜钱主要值钱的部门就是铜。
铜的冶炼工艺很简朴，只要把矿石挖出来，用泥巴抹的小炉都能炼出紫板铜。
所费质料主要就是柴火——在滇西南，柴火漫山遍野都是，基础不缺。
现在明军各部钱粮紧缺，宁台厂理应积极扩大生产规模，炼更多的铜出来发军饷才对。
然而半年多来，宁台厂每个月向永昌贵寓缴的种种制品铜总量都是三万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
面对这个疑问，矿上胥吏员给出的回覆让朱由榔觉得无懈可击，无言以对。
永昌府给宁台厂的定额就是每月三万斤，足量上缴，又有什么差池呢？
吏员们还给出了进一步解释：
如果某个月挖到的矿石品相特别好，炼出的铜特别多，他们也只能先留着，而不是全部上缴。
因为不是每个月运气都市很好，总有运气差的时候，到时这些盈余就用得上了。
这个理由相当合理，究竟不足额上缴可是要受罚的。
朱由榔还在心里为这些吏员找了两个理由：
其一，如果某个月缴多了，永昌就会认为宁台厂另有提高产量的空间，下个月定额会进一步提高到三万五千斤，四万千斤，甚至更多。
其二，铜是贵金属，很是昂贵。品相最差的紫板铜，每百斤官价也高达八两白银，黑市上的价钱更高。不保持一个较低的缴纳定额，怎么方便上下其手，中饱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