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拖延
简牙变见到朱由榔，行了个三鞠躬礼，道：“缅国特使简牙变，参见大明国天子。”
白文选见他没有行君臣之礼，勃然震怒，拍案骂道：“尔乃番邦来使，为何不行膜拜之礼？”
“巩昌王何出此言，缅国早非明国藩属，今更是敌对之国，行的自然是平交之礼。”简牙变神情自若道。
朱由榔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纠缠，向白文选使了个眼神，示意此人交给他搪塞。
“既然你我是敌国，那你来干什么？”
“前来为陛下消灾去祸，”简牙变自信满满道。
朱由榔愣了一下，这副架势他似乎有点熟悉，似乎在种种三流电视剧上看过，哈哈大笑问道：“朕何祸之有？”
“自然是杀身灭国之祸，”简牙变道，“大明国在清廷铁蹄之下，早已危如累卵。今又侵攻邻邦强国，腹背受敌，取死之道也。社稷倾覆只怕在旦夕之间。”
朱由榔发出一声冷笑：“似乎是贵国军队刚刚大北亏输，有杀身灭国之忧的恐怕是贵国吧。”
“哈哈，哈哈，”简牙变仰天大笑，停住笑声之后，面色一沉，严肃道：“我军虽然是先败一场，然我国军民以千万计。再打个十场八场不在话下，陛下以为如何？”
到现在为止，简牙变感受自己体现得很不错。出发前，他在家里把以前收集到的情报，又仔细研究了一遍。
神州陆沉、领土尽丧，他怎么看都觉得大明国快完了。如果自己摆出强硬态度，对方还敢继续打下去吗？
他预计明国天子听到这里，肯定会脸色大变，甚至马上求和。他分析过永历天子的性格，认为永历是软弱无能，经不住惊吓的鼠辈，否则怎么会有逃跑天子的称谓呢？
明军简直是勇猛善战，但俗话说的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软弱的天子就是他们的致命弱点。更况且自己另有王牌。
朱由榔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转告莽达，我们再打个十场八场就是了。”
简牙变没料到对方竟然是这种态度，脸色一变，狠狠道：“难道陛下掉臂太子性命了吗？”
朱由榔正色道：“朕原以为莽达遣你来，是有和谈诚意的，想不到竟是如此无礼。你既熟知我大明国情，不妨再去问问，大明国有被人质要挟过吗？回去告诉莽达，换小我私家来谈。送客……”
说完，就转身离去，中止了第一轮谈判。
送走简牙变后，白文选找到朱由榔，惊讶问道：“陛下，难道真的想和缅国继续打下去吗？我们另有清军这个心腹大患，再和缅国战下去，对我军倒霉呀。”
朱由榔苦笑：“朕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对方的牌实在太多了，我们却没什么拿得脱手的杀手锏。再谈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先拖一拖，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弱点。”
当晚，他找到了沐剑声，再次询问了缅国的情况。
沐剑声对云南周边的土司比力熟悉，对缅国只是略知一二。那边实在太远，脱离明廷控制已有快两百年，情报网早就断了。
连沐剑声都不太了解……朱由榔突然想起可以重新审一下那些被俘虏的军官。
那些军官许多都是缅族人，和蛮莫这边并不是同族，语言也不太相通，所以只是重点关注审问了军事方面的情报。
但两国交锋，不仅是军事上的较量，政治角力也同样重要，甚至有可能更重要。
朱由榔找了几个翻译，连夜对几个差异品级的军官又重新审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思路。
第二天，他传召了赖洪勐，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他把这个任务仔细解说了好几遍，并嘱咐务必把人给请过来。
……
简牙变回到阿瓦后，被莽达狠狠骂了一顿。
看待天朝上国，怎么能如此无礼呢？对方是大明天子，可不是万里而来的葡萄牙、荷兰商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捏的。
简牙变痛定思痛，用好几天时间把明国历史重新温习了一遍，发现对方生气是有原理的。
当年土木堡之变，瓦剌国也先曾俘虏英宗天子，用来要挟大明朝廷投降。这件事被明国上下视为奇耻大辱。
自己拿太子来要挟，不是揭人伤疤打人脸吗？他认为将大明太子作为一个条件，而不是要挟的手段，效果可能会更好。
几天后，他再度领团出发，前往妙当。
但这次他没能很快见到大明天子。
沐剑声告诉他，天子到各地巡视去了，要好几天才气回来。
“他还能去哪里巡视？上山找土司喝酒吗？”简牙变惊讶问道。
“陛下行踪乃是秘密，未便见告。”沐剑声脸上装出一副警惕的心情。
“先和巩昌王谈也可以。”
“巩昌王军务繁忙，到蛮莫去了。”
“……”
沐剑声提议，如果不嫌弃的话，他可以带使团随处旅行一下，打发打发时间。
简牙变无可奈何，在妙当的工地上转了好几天，每天都弄得灰头土脸，满脚是泥。在心里悄悄记下种种防御要冲之余，对促成和议也越来越灰心。
明军在妙当如此大兴土木，总不会想送给缅方做晤面礼，肯定是铁了心赖着不走了。
朱由榔这几天也欠好过。他把自己轮流关在白文选、靳统武、吴三省等高级将领的营房里，每天吃零食嗑瓜子，吹牛打屁，把嘴都说干了。
“陛下，要实在不想见简牙变，直接把他打发走就是了，躲潜藏藏的成何体统？”白文选忍不住问道。
“再把他赶走，莽达一气之下把太子杀了，怎么办？”
朱由榔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懒腰，盘算着时间。算来算去，至少还要再躲半个月，便提议和几个将领下棋。
赵小乙找了一块四方木板，用刀横竖各画十九道，作为棋盘。在河滩上捡了三百多颗黑白石子作为棋子。
白、靳、吴三人都是穷苦身世的粗人，棋艺不是一般的差。朱由榔只好耐心地先教一遍。
“看好了，一黑一白轮流下子，两只眼才气活棋，可不能再耍赖了。”
“这不是有两只眼？”白文选委屈地用指着棋盘上的两个窟窿：“一只，两只，没错呀。”
“你那是假眼，假眼。假眼不是眼，记着了吗？”
……
简牙变在妙当住了十几天，突然想到对方主要将领都不见踪影，难道……难道他们在借和谈之名，暗地里搞什么大行动？
想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向沐剑声发出怒吼：
“再等一天，明天再见不到贵国天子，和谈就此作罢，两国战场上再决高下。大明要为此支付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