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突变

　　第二天，李定国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及地方文官，商议重开茶贸一事。

　　和他的谨慎相比，军中将领对此并不是很排斥，尤其听说可以设卡收茶厘商税补助军用后，都体现得很感兴趣。

　　“不就是学山贼收掩护费那一套嘛，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这个我也懂。”

　　窦名望体现他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只要能搞来军饷，让士兵们少吃点苦，掩护行商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如果需要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土司，他随时可以领兵出战。

　　永昌知府也称此计划甚好，茶路重开之后，不光设卡收商税有收入，向过路行商出售当地产出也是一条财源。

　　永昌府腾越、龙陵、凤溪三县及顺宁府凤庆县茶叶产量不低，只是最近两年商路隔离，难以出售，换不成银子而已。

　　如果新茶路从顺宁、永昌府过境，向茶商兜销当地茶叶的收益应该很可观。

　　滇西南各州府的财税收入本就不高，现在要支撑几万雄师谈何容易，哪怕每月多几百两进账也是好的，怙恃官自然不会阻挡。

　　见没有人阻挡，李定国下定决心重开茶贸。

　　众人就沿途路线、钞关选址、茶厘税率等细节问题进行商讨，群策群力制定出详尽方案。

　　最后，确定孟链司孟坝关至顺宁府云县的旧山道（今214国道沿线），作为新茶路南段，云龙州经兰坪进入鹤庆、丽江的山路为北段。

　　沿途设置十个钞关，每钞关驻书吏二人、把总一人、精兵一百。

　　书吏卖力制定通关文书，征收茶厘，武将卖力安靖门路，震慑土司。

　　南段钞关卖力发通关票据，每担征收白银二两。通关票据一式两份，其上写明起运所在、行商身份及茶叶数量。

　　北段钞关卖力检验货物，并接纳其中一份票据，同时征收两成茶叶作为丽江军的补助。

　　只要行商保留的票据上盖着南北钞关的完税大印，即告证明他们已经完税，可以由丽江出关，继续前往雪区。

　　朱由榔将这种一式两份的票据命名为运输专用发票，而且划定，起运地和抵达地每半年核对一次收发票据，如果对不上的，视为行商逃税，轻则罚银，重则判刑。

　　各人都觉得发票这个名称很贴切，但是为什么叫专用发票则不太理解，难道另有普通发票不成？

　　除收税外，朱由榔还建议在钞关多盖几间馆舍，使之具备简朴的驿站功效，方便行商住宿补给。

　　如此一来，行商走新茶路就不用风餐露宿，而提供住宿食物也可以小赚一笔补助钞关的开支，一举两得。

　　此提议让在座将领纷纷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均想：“陛下是真的懂做生意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陛下有这个才气，脑子比秦王还好使呢。”

　　聚会会议散后，朱由榔、李定国、白文选三人品茗闲聊，赵小乙突然在大帐外高声陈诉：“陛下，晋王，大事欠好，使者来报，腾越失事了。”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让使者进来细说。

　　使者一进营帐就扑通跪在地上，颤声回禀：“昨夜忽有一群鞑子偷袭腾越县城，太子……太子被拐走了……”

　　朱由榔觉得这消息谬妄得令人难以置信，通往腾越的所有要道，全都有明军重兵扼守，他们是怎么飞已往的？

　　他站起身来高声喝问：“怎么可能？你确认是鞑子，不是土司乔装乔妆的？”

　　“千真万确，贼人有一百多，都是剃了头的，似乎是假鞑子。”

　　朱由榔颓然坐下，直感如遭雷击——既然贼人都剃了头，身份就确凿无疑了。

　　所谓剃头容易蓄举事，不行能有土司胆敢剃头冒充清军，那样很不容易躲过追查。

　　“腾越不是有五百天威营在护卫吗，怎会让一百贼人偷了城？”

　　面对李定国的追问，使者将那晚情形简朴讲了一遍。

　　原来那天晚上月黑风高，一百多个清军挟持了几个明军士兵，以押送俘虏的名义回到腾越，赚开了城门。

　　这伙人进城后不久即被发现，然后立刻对县衙提倡突袭。

　　大内侍卫平日疏于练习，基础反抗不住这伙精兵，没一会儿就攻到县衙前。

　　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朱慈煊见形势危急，亲自带着十几个沐府亲兵堵住县衙大门，掩护里面的女眷。

　　幸好县令李汝珍率大批民壮前来护卫，才最终将贼人逼退。只是局面实在太杂乱，太子不慎被他们掳走。

　　李定国听得使者说完，勃然震怒，拍起桌子高声骂道：“混账，孙崇雅这厮怎会如此松懈！他现在人呢？”

　　“孙将军听说太子被掳，急着带兵追赶，现在不知所踪。”

　　“太后可平安？皇后及其他人情形如何？”

　　“因太子率沐府亲兵死守县衙大门，太后、皇后得以逃过一劫。只是太后听说太子被掳走后，惊吓太过，卧床不起。其余小的也不清楚。”

　　“好孩子，以寡击众，临危不退，可称勇也！”

　　虽然和后宫女眷没有真正相处过，也谈不上什么情感，但听到她们都还宁静，朱由榔也松了一口气。

　　朝廷驻地被清军奇袭已是奇耻大辱，若太后、皇后还被掳走，这份羞耻就再也洗不洁净了。

　　即便如此，太子被掳走的消息，照旧让三人大为震动。

　　永历的大儿子，二儿子早在广西就已失散，所以三皇子就成了实际上的嫡宗子，后更晋封为太子，是国之储君。

　　这个问题严重性，不亚于一场大战的胜负。

　　众人简朴商议后，立即决定由靳统武、吴三省二将点齐天威营两千精兵，星夜赶往腾越，追赶这伙清军，营救太子。

　　朱由榔也一同返回腾越，主持朝廷大局。

　　……

　　盏达宣抚司，铜壁关！

　　一伙满身灰土，疲惫不堪的贼匪打破往日宁静。

　　赵良栋和王进宝两人，带着亲兵沿大盈江逃亡两天，抵达铜壁关四周，已是强弩之末。

　　此处是明缅领土，出了关就是缅邦占领的蛮莫土司。

　　他们原计划是挟持太后做为人质，欺压明军放他们返回清军控制区。

　　没想到明军增援来得太快，他们没能突破县衙找到太后，不敢再和明军纠缠，急遽间只好挟持太子撤出城外。

　　没捉到太后，就失去了要挟明军的唯一时机。英宗当年在土木堡兵败被俘，都没令大明朝屈服，光凭一个皇子，更不行能保住他们的小命。

　　他们出城后不敢停留，也不能向东自投罗网，只好沿大盈江向西逃窜，一路狂奔逃命。

　　既到铜壁关，已险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也没地方跑了。

　　就在这些狂徒几近绝望的时候，王进宝突然找到赵良栋，似乎有了新的战略。

　　“赵哥，出了关就是缅国，下一步怎么办？”

　　“呸，呸呸！”

　　赵良栋使劲吐着口中的灰土，接着恶狠狠道：“还能怎么办，刀山火海也只能往前闯了。”

　　“咱们只剩这点人，硬闯恐怕行不通，不如使计。”

　　“哦？你另有好法子？”

　　“我还能有什么好法子，只是硬闯实在难以成事，不如灼烁正大出关，求见蛮莫抚慰使思线，就说我们是大清派来的特使。”

　　“特使？就怕他不给面子，把我们交给明军。”

　　“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自己是大清特使，要见缅王莽达，就另有一线生机。思线只不外是一个小小的土司，还敢跟我大清作对不成？”

　　说到此处，王进宝脸上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这是他想了两天两夜，才想出的绝妙战略。他相信，对方没措施验证自己的话是否属实。

　　如今明军局势已去，中华大地满清已十占其九，取代大明成为西南番邦的宗主国已是板上钉钉。

　　纵然对方一点也不信他们是特使，也不敢拿他们怎么，多数只能冒充相信，然后乖乖送他们去见莽达。

　　到了缅都瓦城，莽达又敢拿他们怎么样？还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找时机再礼送出境。

　　想通这层枢纽，赵良栋兴奋得猛拍大腿，高声赞道：“这个措施妙呀！王兄，你可真是某的诸葛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