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同往常一样斜照在“陈家药铺”门口高挂的大药葫芦上，葫芦随风摆动发出“蹭蹭”的声响。
陈旧的木式招牌横挂在屋檐下，可以看出这个药铺已久经风霜而不再惹眼，但大门两旁的一副对联：天上老君八卦炉内练仙丹，地下朽医百眼柜中存灵药。却不谦不虚异常鲜明灼烁，一看就是药铺主人家新换上去的。
随着药香，跨过门槛，便直接进入药铺的大堂。
药铺的内堂和门口的招牌很是相称，一个陈旧一个老套，除了挤破脸也要挨在一起的药柜和柜台，能放下的便也只有药柜旁一处看诊的桌椅，而就是这些，整个大堂着实也已经被填得拥拥挤挤。
药柜和桌椅间横着的那张长长的柜台内，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女人照常无恙地站着，头低垂着，手闲散地舂捣着药材。
耳畔的秀发用简朴的发髻拢起盘在两边，背后的长发随意铺洒在腰间，散落在额前的刘海盖住了小巧的脸颊，除此之外，清洁简朴毫无装饰。
今天来药铺里抓药的人少少，整个大堂只听到杵撞击药缸的声音，像穿着板鞋踏着木地板一样沉闷。
猝不及防之下，这种平静猛地被搅动开来，清一色踏着板上带钉的官靴，但脚步声却谈不上齐步走规格，武器声及乱糟糟的嚷嚷声更是一时间混在一起。“让开，让开，快滚开。”一群拿着利器的官兵一边跑一边高声呵道。
街道上不管是买工具的，照旧卖工具的，见了这阵势，都忙着躲到两旁，只为兵家腾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退到街市两旁的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也顾不上地上的狼藉，而是一下子都成这场变故的当事人似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下城门口可是出了大事了，有一大群难民都在往城里拥，我可是亲眼见着守城的官兵都快拦不住了，瞧瞧，眼下这群一定又是去增援的。”
接着另一个知情人特意压低了声音，锁着脖子，捏着嗓子道：“我可是知道这些难民都是从左州那边逃过来的，左州那边正在闹蝗虫，人都没吃没喝了，又摊上老鼠来抢食，可不又是沾着鼠疫，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剩下的趁着还能走能动，可不是要逃出来活命嘛，想想都可怕，太可怜了。”
“老祖宗哎，这瘟疫可千万别染到我们夜泉城啊！我孙子还这么小，没买房置地，没娶妻生子，还要我照顾呢，我还不能就此活到底啊！”随后一个牵着孩子的老婆婆用袖口抹着涕泪哭道，孩子翻着白眼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地舔着手上的糖葫芦，也不去管这个平日里就乐于高一声低一句乱吼的奶奶。
旁边一个群众接过老奶奶的话道：“这可说禁绝，听说这群难民先是去了四周的州县，其时也是被拦得密不通风，不让进城，谁知困在城外的一个商贩是守城官兵的舅舅，就是乘着夜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开了边门给放进来了，恰巧这舅舅已经染上了瘟疫，最终是连累着整个州县的黎民。所以说官府嘴上说是封住了，奈何底下人会不会讲人情世故，就要看看咱们夜泉城外有没有谁的舅舅，谁的外甥了。”说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药铺中还在捣药的小女人听到喧华声，便抬起头，伸着细嫩的脖子侧着耳朵往外听。
稚嫩的面孔上，一双大眼睛被乌黑细长的睫毛镶嵌在中间，似春水明净而又含微微波涛，丰满粉嫩的嘴唇似两片花瓣，不施粉黛却如花朵般娇嫩，不着绫罗却似东风般清爽，想定是那天宫的仙童走失在人间，否则怎会同画中的仙子如此相像。
官兵徐徐跑远，街两旁的两股人群也徐徐散开，惊骇归惊骇，但只要灾难还只是停留在城门外，夜泉城中平民黎民的这颗躁动的心，也只能暂时照旧放在胸腔之中照常为过日子而跳动。
“子苓，子苓。”听到了叫喊声的小女人迅速收回了脖子，立马埋头继续捣药，可想这声音平日里表达的多数并不是很温柔。
只见一位妇人从后堂走了出来，珠翠发簪齐刷刷地将四周的长发别在头顶，只留下额边两股茸发搭在两侧，短衣长裙外穿着一件黄褐色的对襟长衫，成熟中更添一丝婉转，这人即是陈家药铺的陈夫人。
陈夫人是当地念书人家的小姐，身上自带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举止投足间都不失礼仪。
此时这两位凑到一起只看模样，不用多想便已知晓是一对亲生母女，但在这位小女人眼里她却不认同这种相像，究竟在她觉得自己断然没有母亲这般严厉。
陈家药铺的掌事人本名陈医笑，划分也就是这二位的相公和父亲，因半生行医，并将行医配药贯彻的太过彻底，所遇之人总是“陈医生”的叫着，到了最后陈医笑的本名却并没人记得，唯有陈医生这个名字却深得人心。
陈医生本是外地人，光脚行医问药到了此处，并凭着祖传的医术在夜泉城站稳了一方铺面。当陈医生委托媒人上苏家提亲时，陈夫人的父亲苏举人，因见陈医生虽不是豪富大贵，却难得为人踏实，医学精湛，开了个药铺也算是稳稳当当不愁用度，最重要的是夫家如此之近，也算是找了半个上门女婿，后半生有了个依靠，所以也爽快的允许这门亲事。
“稳稳当当”被苏举人看得很准，但苏举人倒是没算到，十几年后竟照旧这么“稳稳当当”，除了铺子旧了十几年，陈家药铺竟照旧陈家药铺，没有任何豪富大贵的气色。
陈夫人自小受着父亲的教育，自然知道什么是“怙恃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即便带着不安，但是照旧坐上花轿被抬到了陈家。自嫁到陈家后，自然也是鹿车共挽，里里外外资助计划着。
陈夫人来到门口先看了看门外又转头对陈子苓说道：“吴妈已将午饭都准备好了，今天铺子里面没什么人，祥子也不在，照旧早些关了门去后堂用饭。你父亲出城看病，不知道几时能回来，城门口又闹的这么凶，真是不让人省心。”
陈子苓正心不在焉地整理药材，听到母亲这些话，才突然想起来父亲还在城外，心理免不了责怪自己对父亲不够体贴，所以赶忙收拾好药材走出柜台。
母女俩正一边说话一边要关药铺的门，突然听到外面哐当一声，闯进来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两人先是看了看受惊的母女俩，接着用哆哆嗦嗦的语气高声恐吓道：“你们俩老实呆着，千万别动，我们只拿药材，不伤人命。”
“别烦琐，赶忙拿药！”同行另外一人压低声音呵道。两小我私家的口音听着有些浑朴，而且夜泉城也还没衍生过抢药铺这个行当，所以陈子苓断定此二人是城外逃进了的难民。
眼下祥子给王员外家送药去了，吴妈做好饭也出去了，药铺里只剩下这对母女。两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身往后缩，退回后堂，手忙脚乱地关上门，也管不了前厅的状况和药材。那两人也顾不得去追母女俩，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口袋里装药，然后看看门外没人注意，便悄悄地跑掉了。
母女俩躲了很久，听到门外许久没了消息，于是虚开一条门缝，透过门缝见人已离去，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药柜被抽得杂乱无章，药材更是乌七八糟地散落一地，陈子苓难免惋惜着悄悄叹道：“可惜了我半日的劳动结果，早知你们要来，反倒不如随它而已！”而心里却又担忧着这两个偷药贼来，许多如此相似，若是未加区分，胡乱吃了即是越发伤身，果真这小女人骨子里照旧医者怙恃心。
正当这位小女人惋惜之时，门外又重新吵吵嚷嚷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又如炒黄豆一般，哔哩吧啦地议论起来：“官府已经把城门关了，不外照旧有几个难民逃了进来，你们可别不信，我可是亲眼所见。”
另外一人也赞同道：“对对，可吓死我了，官府正四下抓人呢，也不晓得会躲到哪里去？眼下这夜泉城被封得像铁桶一样，这想进的休想进来，想出去的也甭想出去。”
站在门口的陈夫人已经是站不住了，顾不上药铺的狼藉，拉着陈子苓就向城门口冲去。只见城门口增添了许多士兵，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手里不是握着长矛就是提着大刀，唬的人们只敢半伸着脑袋远远地看着。城门更是被锁得严严实实，恰似连门缝都被泥糊住了一般，透不外气来。门外都是拍打城门的声音，门内净是恐吓威吓的口气。
“官爷，这城门不能关啊，我家相公还在城外呢。”陈夫人拉着陈子苓着急的问道。“城外难民闹的凶，这是皇甫大人下的命令，你们赶忙离开，别在这故障官差服务。”
官差高声呵退陈夫人。母女俩眼看城门一直紧锁，即便着急也只能是干着急干等着，只得先考虑回家想想措施。
陈子苓和母亲刚想踏进药铺的大门，却被一个急急遽从堂内冲出来的男子给差点撞倒，吓的陈夫人脚下一软坐在地上，以为那抢药的去而复返。
陈子苓见那人却异常开心，赶忙扶起自家母亲并惊奇的对那人问道：“恒哥哥，你这慌张皇张的干嘛呢？对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戏园子很忙吗？”
谢恒一把拉过陈子苓的手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听说流民闯进来了，药铺怎么这么乱，你去了哪里........”。“咳咳”陈夫人左手掩面，额头紧缩，佯装几声。
谢恒正一大堆体贴和为什么还没说完，看到子苓旁边不悦的陈夫人，难免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唐突和无礼，赶忙放下陈子苓的手，恭顺重敬拱手向陈夫人道：“陈伯母好。”
陈夫人本无意让谢恒入内，但三人就这样堵在门口也不太像话，因说道：“有什么事情，先进屋说。”陈子苓笑着给谢恒使了个眼色，谢恒尴尬的随着陈夫人进到里屋。
三小我私家就这样端坐着，街上的吵嚷声陪衬着屋内异常平静。“母亲！”子苓的声音舒缓了谢恒的窘迫，“父亲也是惯常出城瞧病的，您先不必着急，想来父亲这两天或许不会回来，纵然回来了，当看到城门关着，自然会在城外找地方先落脚，您先别着急。”
原来陈医生出城了，谢恒在心里默想着。“城门外都被难民.....”陈夫人正待继续说下去，但细思这样胡乱瞎猜也于事无补，照旧静下心来想想其他措施，于是说道：“我累了，先进里面休息，祥子你去把药铺的门严实了，今天城里乱的很，你也早点回家陪着家人。”
祥子送了药已经回到药铺，领了师娘的驱使就要去关门，谢恒和陈子苓也听到话里的意思，谢恒忙起身拱手说道：“陈伯母，那我也先告辞了。”“恒哥儿路上仔细点，现在外面乱的很，就不让子苓送你出去了。”陈夫人说着进了里屋。
谢恒看陈夫人进去后，说是要走，但照旧拉着子苓到了前堂，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才放心地问道：“药铺怎么乱成这样，你没事吧？”“我没事，真真的没事，不信你看。”陈子苓说着，把脸凑到谢恒面前，并露出她那一抹阳光似的微笑，就是这种笑容可以让所有的不快一下子消失。
陈子苓看着谢恒仍旧紧张着急的眼神，就将今日药铺发生的事情挑重点的讲与谢恒，并再三强调自己没事，谢恒仔仔细细又问了一些，见陈子苓确无伤痛刚刚放下心来。
而陈子苓突然将笑意盈盈面容收起，皱起眉头担忧地说道：“只是还不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谢恒慰藉道：“先别担忧，陈伯父也是经常出远门看诊，城外认识的人也多，总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先去探询探询，戏园子里面人多，什么来路的人都有，兴许能探询到点城外的消息。”
陈子苓扯住谢恒道：“恒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吧。”“祥子，门关好了就早点回去吧，现在外面不太平，照旧待在自己家里比力宁静。”直接但不失风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陈子苓偷偷放低声音轻轻地说道：“你先走，我晚点得空出去找你。”
谢恒本想多待一会，但是想想里屋的陈伯母，只能作罢，临走前对陈子苓说道：“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外面现在确实不宁静，等我好消息。”
夜泉城外，这个让家人记挂的陈医生，却是在给陈子苓的姨父寒食看诊。陈子苓的小姨名叫苏颖，小陈夫人八岁，苏母早亡，苏举人虽对女儿们衣食住行上照顾的还算周全，但小女儿却最是粘着姐姐，父女倒显得不是那么亲切。
寒食是陈医生的老相识，陈医生做走方郎中的时候，寒食在做收购倒卖药材的生意，陈医生开药铺后寒食定期会将收来的药材送到药铺，陈医生对寒食提供的药材也甚是放心满意。
苏颖作为小时候姐姐的跟屁虫，长大后更是喜欢混在姐姐家的药铺里，还没陈子苓的时候，帮着整理药材，有了陈子苓后即是整天一根绳子，一头拴着侄女另一头系在左手腕，门前门后街上巷口地溜达。虽然也能经常见到寒食，久而久之，两人在陈子苓这个孩童的见证下，情愫渐浓。
寒食依着陈医生的样子到苏家提亲，苏举人先是惊奇，接着是气急松弛，这个满山跑的劳力汉怎么能配得上自己的宝物小女儿，可想而知寒食并没有受到陈医生那般礼遇。
而苏颖也被严密地关在房里，一日三餐地伺候着，但是绝对不让踏出房门半步，苏举人生怕一开门他这个宝物女儿就酿成蝴蝶飞走了。
苏颖在头几天完全抛开淑女的守则，耍横、绝食、躺地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烂法子都用上了，但看苏举人不为动容，闹着闹着也就平静了。
苏举人以为这个女儿想通了，就准许在姐姐的陪同下出门，谁知道这一出去真的就“飞”走了。
苏颖以死相逼：“你不让我嫁，我就只有死了。”说着就拿起铰剪就要抹脖子。陈夫人从小带着妹妹长大，竟也如同母亲一样，纵然爹爹不管妹妹，这个姐姐也不能看着妹妹寻死，最后只得在妹妹的生命胁迫面前妥协。
寒食凭据约定的时间早早地在城门外等着，划分甚久，自然是千分相思，万划分愁。
陈夫人见两人你侬我侬，生怕举人父亲会追过来，虽是不舍，但只得敦促着说道：“快走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安置好了，一定要来封信。”并将身上带的盘缠和珍贵首饰都给了妹妹，“以后自己在外面不比在家，要.....”陈夫人哽咽着已经说不下去。
寒食谢谢着这个姐姐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苏颖的。”作别后，姐姐望着两人远去的路，想着妹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难免忏悔做了这帮凶。时至今日，每当陈夫人想起妹妹，心中难免都是对自己的埋怨。
当苏举人发现女儿不见时，为时已晚也。租了匹快马，追出城外几十里地，哪里还寻获得半个影子。怨大女儿也于事无补，究竟现在身边只有这么个大女儿，只撂下一句这辈子最想收回的话：“她想走就走吧，以后就当没了这个女儿。”
陈子苓那时还只是个五岁的小丫头，支离破碎、模模糊糊的影象中隐约能想起来有这个小姨，经常拿绳子牵着自己在街上逛，而且总是一日六餐地给自己买糖葫芦。
因这糖葫芦，陈子苓可没少在晚上被满口的蛀牙给疼地嗷嗷大叫，扰的四邻难静。
苏颖和寒食离开不久陈夫人便收到来信，大致是已经安置好，让姐姐不要担忧，也请跟父亲说一声，女儿既然选择了也绝不会忏悔，只盼他老人家保重身体，让他老人家不要记挂。
苏举人又是趁着怒气，写了几句脱离关系的话夹在信件中，一同给了苏颖，再厥后几年就再没妹妹的任何书信。对于整个家人来说这个妹妹，小姨，女儿就都已经活在夜泉城留下的影象中。
两年前，陈医生在柜台整理药材，听到有人叫了声“姐夫”，陈医生惊奇地转头看去，眼神在原地楞了一会儿，才脱口而出“寒食”的名字。
寒食较之前黑了许多也瘦了不少，但人看起来照旧精神和老练的。陈医生一边领着寒食往里屋去，一面关切地问道：“妹夫，快快进来，这些年你们都去哪里了，我们可都时时记挂着啊。”并难掩激动之情叫着陈夫人：“夫人，妹夫来了。”
寒食随着陈医生往里面走，熟悉的门道，只是被磨的越发平滑，寒食心中难免一股酸楚，但仍旧整理好情绪道：“这些年外面跑了跑，今天是元宵节，我经过这里服务，想着过来看看你们，顺便购置点物件。”
当忙碌中的陈夫人在里屋听到“妹”字时，赶忙扔了手上的家伙，提着裙摆，如同她那个一直被教育的女儿一样，掉臂礼仪形象地跑了出来。
陈夫人看到寒食也是一愣，继而大喜，接着四下寻找妹妹的身影，见妹妹不在，便急切地问道：“妹妹在哪里，怎么没和你同来?”寒食还未来得及回覆，就被陈夫人一个一个问句堵得没措施接话。
陈医生拉过陈夫人，抹掉陈夫人脸上因着急而滴落的泪水、汗水，慰藉道：“夫人，别急，人都在这了，还怕他跑了不成，先让妹夫坐下来，咱慢慢说。”陈医生让一家人坐下来慢慢细谈，并付托祥子去准备些酒菜，并再三嘱咐道：“祥子，去戏园子把子苓一起叫回来，一定要告诉她家里有重要的事情，让她赶忙回来。”
这个时间不用说也知道，陈子苓一定是在戏园子里面待住了。祥子先来到戏园子，看到正陶醉在演出中的小师妹，犹犹豫豫走到陈子苓面前说道：“师妹，师傅让你赶忙回去呢？”
陈子苓见祥子盖住了自己视线，不耐烦地赶忙撩开祥子并说道：“师兄，再等一会，正演着呢！我旁边这座位空着，你也一起坐着看，晚回去一会，父亲不会怪罪你的。”
陈子苓的眼睛一直盯着戏台，说话间也未曾错过一眼。祥子见小师妹跟往常一样又拿话来搪塞自己，便依着师傅的付托说出了家里的大事道：“听说是夫人的妹夫来了，正在家里叙旧，让你赶忙回去。”
陈子苓一听是妹夫，难道就是怙恃口中一直提的姨父，并想着小姨也一定来了，要不回家看看，嘴巴似乎有些想要松动想要离开。
这个从自己五岁开始就再没任何新影象的小姨很是让她好奇，好奇的是她的“英雄”事迹，是她那颗为爱竟狠到离家出走的决心。
陈子苓迫不及待的想回家看看，但是屁股却没从椅子上面挪开一寸，心里想着小姨肯定会住几天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所以先搪塞祥子道：“师兄，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祥子知道陈子苓这又是搪塞，但又要去置办酒菜，只得强装镇定，狠下心来要搪塞这个小师傅道：“师妹你快回去吧，师母可说了，你再不回去，明天就把你锁在家里，不让你来戏园子，不给你零花钱，不让你出门，说不定还逃不了一顿打。”
哎，可怜的祥子，使的招数不外是陈夫人用惯了的，不管怎么锁，陈子苓总有措施跑出来，也是邪了门了。陈子苓盯着戏台笑道：“知道了，马上回去。”说着就抬起屁股，做出要往外挪的姿势，见祥子信以为真就急急遽离开，转而又找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终归是看到了结局，才急遽离开。
陈子苓从戏园子一路冲回药铺，进入大厅便发现那个陌生的姨夫坐在饭桌上，难免仔仔细细审察着。
陈夫人见陈子苓这许久才回来，嘴上难免又是唠叨又是埋怨道：“子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知道家里来人了啊，快过来见见，这是你的姨父。”
陈子苓行了礼并叫了声：“姨父好。”四处张望，并未见其他人。陈夫人见女儿跟自己一样寻找的眼神，便解释道：“你小姨身子有点不舒服，这次不方便过来。“
在寒食的影象里，陈子苓仍不外是那个被苏颖牵在手里，一串糖葫芦就让她乖乖听话的小丫头，眼下竟然长成了个大女人，难免感受时间流逝的太快，自己是很久没回这个地方了，感伤地说道：“子苓都长成大女人了，我和苏颖真的是很久没回来了。”
席间不外是聊聊家常，询问苏颖的身体情况及两人这些年的去了哪里。寒食带着苏颖这几年走过许多地方，看遍了大好河山，但更是经受了各地的风霜雨露，最后实在累了乏了，便想着照旧找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定居下来，夜泉城内惧怕着苏举人，所以就一直没敢回来。
一次寒食上山采药的时候碰到了个半山的乡村，香山村的居民都以采药买药为生，寒食几趟下来，便和山里的村民熟悉，尔后就带着苏颖定居下来。
二人想着此地天然生长着药材，山清水秀自然对苏颖养病也有资助。就这样寒食卖力把村民的草药收集好带到四周的乡村和城里换些钱财和生活用品，苏颖则卖力照看他们的小家，日子过的也是自在。
亲人晤面自是说不完的话，看天色渐晚，寒食起身说道：“姐姐，姐夫，我先回去了，这次出来慌忙，也是临时起意要来夜泉城，未曾跟苏颖交接，所以要早些回去，以免她挂心。”
陈夫人心里也记挂着妹妹的身体，所以也不去挽留寒食，便站起身来说道：“跟妹妹说一声，爹爹并不怪她，只要她回家就好，让她放宽心养病，等身体养好了就回来看看爹爹，家人都记挂着她。”陈夫人说着难免又想起来送妹妹出城的场景，收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寒食虽和苏颖两人两情相悦，却因自己害的苏颖不敢与家人相见，自知是欠苏颖太多，见到姐姐如此伤心只得强忍心中的酸疼回覆道：“知道了，姐姐。”便离别了陈家。
陈子苓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有着模糊印象的背影徐徐远去，难免觉得小姨确实是个女中好汉，情感婚姻上的好汉，随着自己的爱人“闯荡江湖“应该是最浪漫的事情，并想着自己以后定然也要找个情意相投，岂论贫贱富贵，虽未必一定要离家出走，“仗剑天涯”，至少要爱的“轰轰烈烈”，就算支付一切都在所不惜。
果真又是个被满册子才子美人、碧海青天所迫害的傻丫头。“子苓，快回屋了。”没等陈子苓被本体的臆想带的太远，陈夫人的声音已经将这个下丫头拉回到现实。陈子苓正要转身回屋，却突然想起谢恒来，早已约好了晚上出去看灯会，难免又急急遽的跑到后门，发现谢恒已提着一对粉嘟嘟的兔子灯，等在今晚最圆的月光下。
笑而相视：只盼人月两团圆，现在再无伤心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