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尹孟端孟大人，漫步来到醉仙楼大门口。
与他并肩而至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头戴唐巾，身着青衫，脚蹬一双平头布鞋，手提一根青翠欲滴竹杖，颇为引人注目。
二人身后，则随着五六十名白面儒冠、丰神俊朗的念书人，有老有少，每一小我私家的手里，提着一只十分考究的檀木礼盒，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工具。
这一行人的到来，很快就引起惊动。
究竟，那些所谓的小公爷、小侯爷、小伯爷，平日间飞扬跋扈，在应天城里的名声不怎么好，就算黎民们远远的见过，也是畏之如蛇蝎，基础就不敢太过亲近。
而这位府尹大人就差异了。
他是大明朝出了名的大念书人，孟圣五十六代后裔的身份，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心生敬仰……
“连府尹大人都来拜会，这醉仙楼的东家到底什么来头？”
“应该也是一位念书人吧？”
“嘁，念书人开酒楼？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念书人吧？”
“先看看再说，你们看，与府尹大人并肩而行的，不是国子学祭酒乐韶凤先生么……”
……
“来仪先生，请！”
一行人来到醉仙楼门口，孟端躬身礼让。
国子学祭酒乐韶凤呵呵一笑，道：“孟大人为正三品府尹，老朽现在可是正四品祭酒，孟大人理当先请。”
孟端也捻须一笑，道：“来仪先生乃我大明宿儒，曾任兵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岂能以区区官阶论之？请吧！”
乐韶凤摇头道：“府尹大人乃孟圣后裔，老朽可当不起这一个请字啊。”
“……”
就在二人站在门口客套时，朱缺快步迎了出来：“啧啧，念书人就是纷歧样，进个门都要礼让再三。”
说着话，他拱手一礼：“要不，二位同进？”
乐韶凤上下审察着朱缺，笑问道：“这位即是为我大明培育新品稻种、土豆的朱缺朱少爷？”
朱缺微微一怔，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乐韶凤却认真的说道：“农耕稼穑，乃民生之基础，若能令我大明的粮食产量翻番，让黎民人家有一口饱饭吃，这即是天大的好事啊。
哪像我们这些念书人，雕章琢句，皓首穷经，却难免蹉跎半生，一事无成呐。”
言毕，老头儿恭顺重敬的躬身一礼。
这一下，不仅让孟端脸色难看，就连朱缺也是微微一愣。
大明的这些个念书人，肚子里还真是有货啊，看来，以后装逼的时候，须得小心在意，别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自己打自己的脸……
“哈哈哈，咱就一种田的农夫，何足道哉！”
朱缺豪爽的笑道：“想不到今日酒宴，竟能请到乐先生这等前辈高人，真是给咱脸上贴金了。”
“这样，咱们今日就在这秦淮河滨、醉仙楼前，筑起高台，摆酒设宴如何？”
乐韶凤呵呵一笑，道：“既有河上秀色可餐，还能有免费的酒食，如何欠好？”
二人相视大笑。
啧，就很…同道中人、忘年之交。
于是，朱缺一招手，立时便有百名庄丁快步过来，开始轻车熟路的搭建高台，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座酒楼里，竟随随便便就抬出来一大堆木头、铁棒、套管、铁箍……等杂物。
这些工具都藏在什么地方的？
而且，看这些庄丁的手法、行动，竟似十分熟练，就似乎曾经干过许多次那般。
朱缺心里暗笑。
这些经过正规训练的庄丁，能在短时间内，即可修筑一座结实碉堡，区区一个戏台子，基础就是在玩耍好吧……
这就让府尹孟端大人的脸色……很难看。
为了今日之事，他可是动了点心思，甚至不惜落下面皮，亲自登门，刚刚请到国子学祭酒乐韶凤这样的‘大人物’为自己站台……
纷歧会儿，一座两丈多高的台子，便搭好了。
都不用朱缺付托，自有刘二十七等人，将十几张松木桌子搬到台子上，摆放齐整，开始陆续往上面摆放酒食。
“乐先生，请！”
“府尹大人，请！”
“诸位请！”
乐韶凤、孟端、以及那数十名儒生纷纷登台，坐了满满当当的七八桌。
凭据朱缺的意思，他们所占的位置，自然是比力居中、靠近台口位置……
“那个谁谁谁，去将楼上所有的贵客都请下来，”朱缺吆喝一声，立时便有庄丁快步上楼，将那一大帮小公爷、小侯爷、小伯爷请来了。
那一帮‘官二爷’被人从楼上请下来，原来还颇有微词。
不外，当他们看到台上一大群念书人时，便洁净利落的闭嘴了。
念书人欠好惹。
打架不行，但扛不住人家有文化……
……
“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开席吧。”朱缺一声付托。
一时间，肉香四溢，酒香扑鼻，隔着一条秦淮河，有些人都快被馋哭了：‘这谁家的败家子啊，如此铺张浪费，简直活该！’
朱缺单独坐了一桌，左右两名小侍女伺候着，自斟自饮，怡然自得。
这一幕，让孟端心中不喜。
区区一个农夫，酒楼东家，仗着天子恩宠、拱卫司有人，就可以如此嚣张？
看看这小子的惫懒模样，一看就没什么文化。
如此不堪之人，竟然还想借机讹人？
他轻咳两声，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同桌的那些儒生，端起酒杯：“乐先生，诸位博士、学正、学录，欣闻朱缺朱令郎为我大明培育出新品稻种，实乃大明之福、天子陛下之喜啊。
想必，这位朱缺令郎的才情，也一定出类拔萃、胸有锦绣……”
嗯，意思就很明白。
对方不外一个农夫，众博士可以上了。
那些个念书人面含微笑，各自端起酒杯，浅饮一小口，微微颔首。
与他并排而坐的乐韶凤，也笑眯眯的喝了一小口酒：“老夫尿急，这高台之上不方便啊。”
说着话，老头儿拉住一名端菜送酒的庄丁：“这位小哥，你们醉仙楼的茅厕在什么地方？”
那庄丁笑道：“小的这便给老爷带路。”
于是，这位国子祭酒大人，便急飕飕的一溜烟走了。
“诸位！”
一名年轻儒生长身而起，举着一杯酒，先在台口位置亮了一个相，这才朗声说道：“听闻醉仙楼东家朱缺朱令郎，才情无双，胸怀锦绣，乃我大明朝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
今日酒宴之上，诸位想不想一睹朱令郎之风范啊？”
台上台下，正在埋头干饭灌酒者，何止三五百人，听到这年轻儒生的话，自然齐声赞同。
虽然，也有人嗤之以鼻。
譬如徐增寿、费超、郑祥、赵良成之流：：“大爷的，这帮念书人又要出风头了……”
“既然如此，何不请朱缺令郎出来一见？”那名年轻儒生笑道。
“对对对，请朱令郎出来一见。”
“请朱令郎一见！”
朱缺正在吃肉喝酒，与两名小侍女叽叽咕咕的低声调笑，突然听到数百人齐声高呼，只好摇头苦笑：“看看，咱就算想低调，实力不允许啊。”
红泥、黑妞吃吃一笑：“少爷，终于轮到你装逼了。”
朱缺哈哈大笑。
这两个丫头片子，好的不学，他的一些口头禅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站起身来，松松垮垮的走到台口位置，侧头问那年轻儒生：“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脸卵白里透红，腰身也不错，难道是女扮男装？”
那儒生：“……”
众人也是一脸愕然。
这算什么事儿？一张口就怼人，一点都不像好人啊。
“小生黄子澄，国子学生。”
那儒生拱手说道，行动自然十分典雅、风骚、规则，一看就很有教养，与朱缺的粗俗形成鲜明对照……
黄子澄？
洪武十八年的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三名的……黄探花？
对于此人，朱缺心下并无好感，不外，也说不上有什么恶感，究竟，他的理想并非念书当官光宗耀祖，而是种田……
“诸位，咱即是朱缺，一介农夫，也就为咱大明洪武天子改良一下稻种，培育出几样亩产三五千斤的新品庄稼，让大明的粮食产量增产两三倍而已，实在没什么本事。
难得各人欢聚一堂，该吃吃，该喝喝，酒肉不够了尽管开口。
今天晚上，不醉不散！”
轰——
台上台下近千人，一片轰然叫好声，掌声如雷。
虽然，其中泰半都是自己人……
“诸位，今日请各人过来，只有两件事。”
等欢呼声消停下来，朱缺这才懒洋洋的摆摆手，笑道：“第一件事呢，就是吃肉喝酒，听秦淮河里免费的小曲儿、看画舫上免费的小姐姐。”
台下，自然欢呼如雷动，掌声如潮水。
“朱缺少爷，我喜欢你！”
“朱缺少爷，我想给你生猴子！”
“朱缺少爷，我爱你……”
……
那些来宾们刚开始有些发懵，不外，很快的，他们也加入到欢呼、尖叫的行列之中。
虽然各人都不知道在喊什么。
可是，这玩意实在有些上头……
朱缺无奈的苦笑不已，这个刘二十七，悟性到底不如张彪，让整一点花活儿，过来已往就这几句，让他自己都尴尬的想抠脚丫子。
朱缺伸手，虚空一按，五根手指轻轻一捏。
台上台下一片静默。
“这第二件事呢，就是向咱大明洪武天子贺喜！”朱缺淡然一笑，道。
为天子贺喜？
何喜之有？
不少人还在懵逼，那一帮念书人却已然心中有数：‘不就是精盐提纯之法么？这也要给天子贺喜？’
呸，这小子太不要脸了！
这明白就是他朱缺自己得了天大的利益，拿下南京十四府之地的官盐经营权，却还不忘行此赤果果的跪舔，简直无耻之尤、斯文扫地也！
朱缺停顿十几个呼吸，直到台上台下的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彻底停歇，这才继续说道：“有人可能会好奇，这平白无故的，何喜之有啊？
本少爷宣布：
大明洪武盐，降生了！”
三更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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