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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妖录

夜妖录 镜歌Rain 2643 2022-10-05 21:29:25

  魏哲觉得自己认知里的世界崩塌了一泰半。他曾以为,虽然与自己一起赴汤蹈火的兄弟长得比他俊,武功又比他高,但是至少自己有着一流的家世,还不至于那么丢人。不知几多个喝高了的夜里,自己硬拽着谢白翎给他描述京城的花魁腰肢舞得多美,臀儿扭得多翘,还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有时机一定带谢白翎这个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兄弟好好逍遥一回。

  如今追念起那个场景,魏哲羞耻得恨不得就地挖个坑给自个儿埋了。

  他一个武安侯之子,居然在谢家令郎面前这么招摇。当朝左相谢子行权倾朝野,其妹又贵为宫中妃子,谢白翎的母亲照旧当年容冠江湖的洛剑仙,他魏哲何德何能,竟然和谢家二令郎同刷过一个马厩。别说是那帮既爱财又爱颜的花楼女子,想要和谢家联姻的京城士族各人,能从宫门一路排到太安城头。

  谢白翎隐瞒身份之举,深深地伤害了魏哲脆弱的心灵,他本是计划进行质问,但面对由成对美貌侍女端上来的佳肴,他的肚子很不争气地投降了。

  湖心小阁中,魏哲大快朵颐,不忘对着还没动筷子的谢白翎说道:“哼,待我消灭这桌山珍海味,再和你小子算账。”

  谢白翎颇感无奈,说道:“虽然我从未提及家世,但也未刻意隐瞒过,参军用的也是真名,何来欺骗情感一说?”

  魏哲一时噎住,觉得他说的很有原理。

  现在世人提到江南谢府年轻一辈,只知道那位三元及第后销声匿迹的谢苍梧,以及俊美无双的谢云舒,若不去刻意探询,兴许都不会有人在意二令郎谢白翎这号人物。就连他,也是刚刚从谢白翎口中得知,除了年老和弟弟外,他另有三个亲妹妹。

  “说起来,怎么没见你其他的兄弟姐妹?”魏哲啃着红烧猪蹄,随口问道。

  “兄长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除了爹娘,谁也不知他如今在哪,又在做些什么。玄语随师云游,我也有几年没见过她了。清心不喜外出,知微年纪尚小,多数时候都与娘在一起……你要见见么?”

  “不了不了……”魏哲虽然是很想参见一番那位传说中的浮生剑仙,但出于礼节,照旧摆手道,“听闻洛夫人近年来身体抱恙,我一个后生晚辈欠好冒昧叨扰。对了,你那声名远扬的四弟呢?”

  “啊,云舒他……”谢白翎转而望向窗外,面带浅笑。

  魏哲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距离小阁不远处的湖面上,一叶小舟漂荡在水波中央。一袭白衣悠然坐船头,捏着鱼竿,足尖点水。

  魏哲不由地停下手中的行动,呆滞地盯着那个少年的侧影,久久无言。如果说谢白翎重新给他界说了“英俊”这个词,眼前那个叫做谢云舒的少年,则是真正的谪仙落凡。

  正是一轴江南烟水茫茫,画中落仙风姿卓卓。

  风骚唯少年。

  世间竟有这般悦目的人儿,魏哲甚至不需要看清他的面容,便觉那些戏文诗词中传唱的美男子都不堪入目了。果真上天是不公正的,魏哲忍着酸意,手中美味的猪蹄都变得毫无吸引力。

  “才十四岁即是这副模样,若待他及冠,天下女子岂不是……嘶,不敢想象那副光景。”

  “呵,那倒……未必?”谢白翎嘴角翘了翘,似是对自己弟弟没多大自信。

  魏哲正疑惑着,就听湖中传来少年欢快的呼叫。

  “哟嚯!上钩了!哈哈,姐姐不在府内,天天吃龙鱼多是一件美事啊……”白衣少年大马金刀地立在船头,双腿微沉,两手用力拽着鱼竿,那娴熟的行动一看就是没少这么干过,现在哪另有半分风骚令郎的味道。

  “哎哟?今日加入厨房半日游的幸运嘉宾似乎力道很大呢,肉质一定鲜美……决定了,今儿就吃烤的!”谢云舒和船下的猎物斗智斗勇,却逐渐发现自己似乎不敌,转头喊道,“紫澜,过来搭把手!令郎我等会儿把鱼肚上的肉都让给你!”

  魏哲看着船篷里又钻出一个白衣侍女,她实验着帮自家令郎拉住鱼竿,但难以上使劲,几番努力下来反倒是鱼竿要脱手了。

  少女索性抱住谢云舒的后腰,用力一拽。

  一条有半人身长的金色龙鱼从激荡的水面下被拽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水花砸在谢云舒脸上。令郎侍女二人抱着扑腾乱跳的龙鱼,双双倒在了小舟上。

  魏哲瞠目结舌,僵硬地转头看向谢白翎:“那、那是……南海独占的……龙鱼?”

  谢白翎点了颔首。

  “所以……先帝他,当年特意遣人去南海捉了对龙鱼送给谢公的听说属实?”

  “龙鱼性灵,在府中天青湖安家后便繁衍产卵,约莫如今湖里有百来尾。”

  魏哲嘴角抽搐,道:“你是说,你谢府不仅有一座比我武安侯府还大的湖,湖里还养了百来条海国龙鱼,一条千金,有价无市的那种?”

  魏哲的声音愈发艰涩:“……而且,而且你那弟弟,还经常钓来吃?”

  “嗯……差不多,祖父在世时,也时常带云舒在湖中垂钓。”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魏哲扼腕叹息,能够体会到以前老爹看浪费无度的自己是何等的痛心疾首。

  “……呵,原来那位十八策平天下的谢公,也是个妙人。”魏哲感伤道,“我爹说,他这一生最敬佩两小我私家物,一个,是睥睨江湖数十载的剑圣前辈,另一个即是谢公。当年我爹作为谢公出使楼兰的一员小随从,对谢公三日拿下,咳,是用三日光景辩赢楼兰女帝此举,佩服得五体投地……”

  魏哲看向湖中小舟上努力制服龙鱼的少年主仆二人,悠然一笑:“结果,每个世家都敬畏的江南谢府,实际上有趣的紧。三个令郎,一位丢下状元郎的位子当日就消失了,一位也是可以白捡官位不要,偷偷跑去投军,另有一位……不知如何评价。”

  “嗯……”魏哲伸了个懒腰,笑道,“随你来江南重整心情果真没错……感受,轻松了不少。”

  “老谢,我不会放弃姚鹂。纵然……纵然她可能……”魏哲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勇气才有力气开口说道,“……从未喜欢过我。”

  “不外我魏三郎是谁?追个女人可以不择手段,大不了死乞白赖地缠着,横竖我不要脸皮。”

  “三郎,有件事你……”谢白翎望见魏哲那坚定的眼神,话语戛然而止。

  “而已,待这次从草原深处回来再说……”谢白翎话锋一转,说道,“那家中给你部署的亲事,你当如何?”

  “唔……”魏哲语塞,他本想见到姚鹂后就与爹娘商量,可上元那日的遭遇让他在太安至姑苏这一路上都失魂落魄,无暇思考其余的事情。况且,阴差阳错见着了那位未婚妻,魏哲总不能看成无事发生。

  “那夜,从人群中走出的女人,即是那位与你有婚约的周小姐吧?”

  魏哲掏出那张已经被洗净的洁白手绢,盯着上面精心绣制的桃花枝,头一回觉得尴尬不已。

  “她似乎,并未因为三郎你的名声而讨厌你……我觉得,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不必多言。”魏哲起身走到窗边,抬头望向天光,“我曾以为,自己很泛爱,能每一个女子归宿……遇见姚鹂后,我才知以前不外是见色起意,她们亦从未走进过我的心里。我没见过姚鹂,对她的了解也不外是仅限于几个月时有的夜谈,但我知道……若今后再无缘听到她的声音,我兴许……”

  “老谢,简陋这就是……恋爱?”

  “周梓韵是个好女人,该给周家的赔偿,我一样不会少……”

  魏哲将手绢塞回袖中,又从怀里拿出那枚金戒指,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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