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狼藉还未来得及清理,下人们急遽忙忙忙碌着。
顾明珠走进大厅,顾修荣和徐珏也在,见她进门,二人识趣退至门外。
云昭见到她,满是愧意:“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明珠你信我!”
顾明珠看着他:“云昭,我们的亲事到此为止吧。”
云昭眼底破碎:“明珠你怎么罚我我都认了!你让我给你一个赔偿的时机。”
顾明珠摇摇头,道:“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怎会没话?你这样让我余生怎么过?明珠,除了你,我绝不会娶旁人!”
顾明珠心弦一噔。
这句话何等的熟悉。
浓情蜜意时,他也曾允许过除了自己,今生绝不会纳妾。
可是转眼就将李如月娶回家,与她平起平坐!
顾明珠冷笑一声:“不娶旁人?你敢对天立誓?”
云昭认真起誓:“我云昭今日立誓,若我日后敢娶旁人,就让我云昭子嗣隔离!”
顾明珠怔住了。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云昭一样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看透看穿。
“子嗣隔离……”顾明珠喃喃重复,突然笑了起来:“子嗣隔离?没错……子嗣隔离!”
她与云昭曾育有一女,未曾满月便因病而逝,厥后一直未再有,她曾因此郁郁寡欢。
顾明珠突然想起,厥后哪怕李如月嫁与云昭三年,却一直未怀身孕。
这是不是就是子嗣隔离?
“你我之间,再无可能!云昭,你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她的话是尖锐的刀剑,云昭悲痛望着她:“恶心至极……?明珠我……”
他明明只是喝多了些,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会酿成这样?
顾明珠神色挖苦,一脸漠然:“云大人照旧签了这份退婚书吧,否则事情闹到江陵,云家可就不色泽了。”
顾明珠退了出去。
天已亮透,一夜未眠难免有些模糊无力,顾修荣与徐珏同看向她。
顾明珠道:“哥哥,我同他说完了。”
顾修荣慰藉拍了拍她,进厅去了。
徐珏站在朱红的梁柱旁,负手望她。
顾明珠颔首,先行离开。
这一觉睡醒,险些是排山倒海。
齐飞燕被齐循生生打了二十大板,又亲自抬着齐飞燕上门致歉。
顾明珠其时未醒,只有顾修荣硬邦邦的来一句:“齐家真是美意计!坏我妹妹姻缘,又在这卖上了可怜。”
两句话噎得齐循老脸一红。
夜幕已至。
走廊下,春儿同阿三正在说着昨夜之事。
春儿不解道:“你说,齐飞燕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为何齐家要这么做?”
阿三笑笑,觉得她倒是挺天真:“顾家与云家的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云昭与小姐这些年怎么样?”
春儿斟酌着用词:“……郎有情妾有意?”
阿三勉强颔首:“二人两情相悦,姑苏城内谁人不知,而且小姐家世样貌哪一样比不外她?云昭自然不会看上齐飞燕这种女子。”
“各人只会觉得是齐飞燕为了抨击小姐,故意勾通云昭,就连齐家也是这样想的,否则齐循为何会如此做派?他现在将齐飞燕打了板子,抬到顾家,顾家还能说些什么?除了骂上几句,再要求什么,各人定会觉得顾家做事太过。”
春儿听的一愣一愣的。
阿三长叹一口气:“他将人抬来,另有一个用意。”
春儿道:“什么用意?”
“逼婚?”
春儿茫然道:“逼婚?逼什么婚?”
“齐家在逼云昭。”阿三道,见她不懂这其中弯弯绕绕,只好耐心道:“受伤的齐飞燕被抬上顾家致歉的事,马上就会被有心人传得满城风雨,齐飞燕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且这件事云昭本就有错,为了息事宁人,他一定得将齐飞燕收下。”
春儿问道:“你的意思是,齐家在硬逼着云昭收齐飞燕?”
“正是这样。”
“可他……可……”
阿三道:“发生了这种事,齐家与宋家再无可能了,她必须要入云家,否则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只是……”
春儿疑惑看着他。
阿三笑道:“她只能做妾。”
春儿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目光里带着佩服:“阿三你好厉害啊,连这也知道……只是……”春儿耷拉着脸:“只是小姐一定很惆怅。”
阿三想着昨日被药水辣到不能自己的顾明珠,努力憋着笑,若无其事道:“恩,惆怅就惆怅吧。”
“阿三。”不远处顾明珠睡醒了正在唤他。
阿三上前听候付托。
顾明珠递来一封信:“这封信,替我送去给宋小令郎。”
阿三接过信退了下去。
顾明珠独自去了沁园,徐珏也在。
顾明珠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徐珏道:“你的意思是,这小我私家在江陵?”
“也只是推测。”是顾修荣的声音。
“我故意放他出逃,他果真不负众望,给了我一个如此大的惊喜。”徐珏顿了顿:“今年西北战事已缓,圣上有了旨意,太后七十大寿,让我回京贺寿。”
顾修荣疑道:“贺寿?太后大寿不是另有半年多吗?这是什么意思?”
徐珏轻笑一声:“还能有什么意思。”
顾修荣缄默沉静片刻,叹道:“伴君如伴虎,圣上这是起了怀疑啊。”
可话又说回来,二十岁便能命令五十万雄师,谁不忌惮?
徐珏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你何时动身?”
“也就这一两日。”
徐珏颔首道:“正好路上我有个伴。”
顾修荣笑道:“你倒是会拿我解闷。”
徐珏又道:“你一小我私家去?”
“原来想将明珠带去,可现在与云家出了这档子事,带她去怕撞见云昭会惹她不开心。”
门外的顾明珠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唤道:“哥哥。”
顾修荣看来。
顾明珠笑吟吟道:“我也要去江陵,常听人说江陵这般那般好,我想去见识见识。”
顾修荣便道:“去江陵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别到时候哭鼻子了。”
“怎会!哥哥你又乱说!”
顾修荣挑着眉:“我乱说?当初是谁喝碗药也能被苦哭?又是谁深更半夜说怕鬼,硬拉着我陪?又是谁……”
“……哥!”顾明珠羞恼于被他揭短:“徐世子还在呢,而且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你就不是你了?”顾修荣可笑般的看着她,又道:“而已,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我现在在羽林军当差,谅云家也不敢怎样,再不行另有你徐家哥哥,他在江陵可是一霸,旁人定不敢欺负你。”
徐珏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并未说话。
顾明珠也不说话。
顾修荣又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叫啊!”
“徐家哥哥。”顾明珠硬着头皮唤道,脸上难免有些热意。
徐珏浅笑:“婉婉。”
她叫的是顾明珠小名。
顾修荣与徐珏生死之交,没觉得哪里差池,道:“收拾去吧,后日一早便走。”
顾明珠本意就是来探口风的,知道徐珏泛起的缘由后,应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