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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染

第六十四章:喝醉以后

问染 左荚 3241 2022-10-27 10:00:00

  七月半盂兰会,又叫中元节,在江南一代,人们很是重视这个日子。大户人家在这日通常会请僧尼抵家中诵念经文,以追荐亡灵。

  寻常黎民则会在流淌的河水旁,以荷叶包裹着短烛,顺水而流,寄托对亡故亲人的忖量。

  薛染身世夙翎谷,她们那里信奉医神,认为人过世之后,即是一缕清魂也不会留下,一切往昔已在吐出最后一口气时便彻底消散,是故他们不外中元节。

  可七月十五对于薛染而言,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沿着万澜庄水榭径直走下去,即是薛染下榻的地方,只她今夜不想那么早回房,瞧着隔邻房间,点点烛火微微闪动,薛染阴差阳错的去敲了下房门。

  “进来。”声音依旧酷寒不含一丝情绪。

  薛染轻推房门,看见百里翯此时正倚着茶桌端坐于房舍正中间,不知在发什么愣,“高峻侠,今夜可有兴致随我出门走走?”

  自从来了万澜庄,薛染便改口叫百里翯高峻侠,原本他们相识之日,他就是高羽,这么叫着,反而叫百里翯觉得舒服些。

  薛染突如其来的邀请,叫百里翯有些意外。

  “中元节鬼门大开,各家各户都在祭祀祖先,出去逛什么?”

  薛染只觉这人着实是煞风物,“你不愿便算了,我自己去。”

  “没有,谁说我不去,走。”仿似刚刚说逛什么的那人不是他百里翯一般。

  薛染:“……”

  这人怎的就能将出尔反尔演绎的这般淋漓尽致,薛染悄悄地想。

  待他二人出了万澜庄,沿着宽敞大道一路走向闹市,亲眼见识到了江南人家是如何重视这个节日的。

  沿路的水道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水灯,沿岸两侧,都是恳切跪地祈祷的男男女女,或老或少,尽数虔诚。

  “悼念亲人,原本就是件极重的事,可亲人逝去,便如飞烟散去,如此这般,难道不是在世的人给自己寻求的一丝慰藉吗?”薛染难得正经的同百里翯说些话。

  百里翯知晓薛染身世夙翎谷,也亲眼见过镌刻每一位逝去谷众名讳的医神塔,“各处人有各处的信仰和寄托,终究都是有它存在的缘由,说不上是寄托,但肯定是略略让自己宽心的做法。否则亲人逝去的痛苦该如何消解呢?”

  薛染淡笑,“难得听你这般善解人意。”

  说话间,薛染忽的跑开,百里翯定定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又看她快步跑回,手中已然多了两盏水灯。

  “诺,给你一个。”

  百里翯接过荷叶包裹着烛火的水灯,不住的入迷,又坚定的将水灯送回薛染手中,“我没有要悼念的人,给我也无用。”

  薛染轻轻的翻了一个白眼,“是了,是我自作多情。”

  说罢,拿着两个水灯向着人少一些的河岸走去,百里翯只慢慢的跟在身后,瞧着薛染,学着旁边人的做法,将水灯引燃,嘴巴开开合合,叨念了许多,才将水灯一盏盏的放走。

  “你在悼念何人?”百里翯见薛染送走水灯后有些入迷,上前问道。

  薛染嘴角微微上扬,却不似在笑,“我不信这些,但是你们辰国人信,我送这水灯给数千死于海寇之手的琼州黎民,愿他们早登极乐,忘却前尘苦痛。”

  百里翯微微怔住,他没想到薛染放水灯时叨念的竟是这番话。“你怎的知晓?”

  薛染起身轻轻拂过自己略微褶皱的衣裙,“在船上时,蓝英同我说话,数次提及琼州的惨状,我也知道你来万澜庄敛财,不外也是为给琼州黎民再建一个家园,所以,我说的有问题吗?”

  虽然话是好话,可敛财未免有些……

  有那么一瞬间,百里翯有些模糊,眼前之人照旧那个不爱多管闲事,只会明哲保身的薛染吗。“所以,你这次才会真心救了万易安。”

  薛染微微耸肩,“以前总以为救了好人才气行善,现下觉得,救了一个坏人,却能救更多的人,也未必就不能行善。”

  在百里翯看来,好人坏人原本就没什么界限,一念成魔一念佛,优劣在于人心。可对于薛染,她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好,何须强求她也同他这般。

  “你说的很好,又是何时起你有了这般变化?”

  薛染淡笑,却不言语。

  “是年长一岁,活得通透了?”百里翯轻笑道,这些日子,他的笑多了起来。

  薛染有些震惊,忽的想起那人拿着自己的生辰玉,便也不觉得奇怪,“或许是吧,既然你知晓今天是我生辰,可有什么体现啊?”

  见百里翯只是笑却不言语,“高峻侠此番可是替我要了两百万两诊金,你就想一毛不拔的混已往,那不能够。”

  薛染俨然一副敲竹杠的架势。

  “听闻这里有个饭庄,主厨烹得一手隧道的江南小菜,薛女人可愿意赏脸?”

  提及吃的,薛染便不会客气了,“高峻侠请。”

  他二人能这么和和气气的相处,是几个月前的薛染万万想不到的。

  “我怎的听说,在你们辰国,在盂兰会这日出生会被视为不祥?认真有这种说法?”饭桌上,薛染不知怎的想起来问这个。

  百里翯哑然,甚至露出一丝尴尬神色,半晌才道,“因着这日阴气太重,老人们常说这日出生的孩子命硬,多数会刑克怙恃或朋友,不宜与怙恃太过亲近。”

  虽则薛染不信这些,可百里翯的话却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甚至在想,是不是爹爹和阿娘太过疼惜她,才会那么早便离开人世。

  幸亏这时,店小二出来招呼客人,很是热络的问道,“令郎,夫人,可要尝尝本店的盂兰酒,每年只在这一日售卖。”

  令郎便而已,夫人是什么意思,还好薛染的重点都停留在酒这个字上,没太在意那小二哥的称谓,倒是百里翯,心下忽的涌出一丝异样,似乎很喜欢那小二哥的称谓,盘算着一会儿多给这人一些赏钱。

  “盂兰酒?有什么特别之处?”薛染问道。

  那小二哥俨然就是个推销鬼才,滔滔不停的介绍起店里盂兰酒的酿造历程,最后还点睛道,“通常喝过本店盂兰酒的人,都说仿若是在与忖量的亲人共饮一杯,伤怀却很感动。”

  这种感受,倒是勾起了薛染的兴致,“麻烦小二哥,给我们也来上一壶。”

  薛染倒不是想喝酒,只那人说的感受,很像是她配的浮生幽梦,可薛染总觉得这浮生幽梦另有些瑕疵,想试试这酒,是否有些用处。

  百里翯未阻止薛染,待酒上桌,他也没有半分要品尝一杯的意思。

  三杯下肚,薛染心下还真有了一丝酸涩感怀。她味觉很灵,“不就是酒里加了些苦菜和酸梅吗,怎的就让那小二哥说的这般神奇,高峻侠,你也尝尝?”

  百里翯顺势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眉心微微皱起,“这酒……”话音未落,薛染嘭的一声便趴倒在桌子上。

  “很烈。”百里翯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

  究竟他做过一段时间的酒鬼,喝酒的能耐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稍微品尝便知这盂兰酒里加了最烈性的烧酒,哪知薛染已经不胜酒力昏睡已往。

  百里翯无奈摇头,只得结了账,抱起薛染离去。

  在百里翯怀中的薛染,平静的判若两人,可百里翯还没走几步,薛染忽的睁开眼睛,“白眼狼,你说那个万大官人那么有钱,他为什么还去轻薄儿媳呢?”

  白眼狼?百里翯许久没听这人这般叫自己了,抱着薛染的手不住的紧了紧。刚想应和的回话,那人却又说,“你说,陶小公爷那厮也有钱,你怎的光坑别人,不去坑他一点。”

  “那人精明的很,难算计着呢。”百里翯知晓薛染喝多了在说醉话,可照旧耐心的回复。

  “精明啊,哈,哈哈,我怎么瞧着他在木云丹面前像个傻子呢。”

  这话说得不错,百里翯口中这个精明的戮夜阁阁主,大财主陶闲庭,现在还真就在万里之外的北漠犯了傻,为着驳得美人归,豪掷百万买断了一个铁矿,并拱手相赠。

  “在喜欢的人面前,犯傻之人又何止他一个。”

  百里翯定定的看向薛染,眼神中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一层柔情,“薛染,你也心悦我好欠好,像你看待乌吉达洛那样。”

  薛染早已醉的糊里糊涂,听得百里翯说话,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在他眼神中看到了恳切与温柔,另有近乎虔诚的祈求获得最珍贵的宝物般的小心翼翼。

  “哈,哈哈,白眼狼,你怎么有两个头啊?”

  薛染这一打岔,直叫百里翯心下一阵失落,他不管薛染现在是清醒的照旧醉的,强势的用双唇封住那人接下来天南海北的糊话。

  伴着酒香,百里翯越发痴迷于这种四唇接触时柔软亲呢的感受,在这个没有乌吉达洛,没有朝堂纷争的江南水乡小巷子里,只有他与薛染,这般亲密的接触。

  忽的,百里翯唇角吃痛,可他也没有立刻从薛染的双唇移开,直到那人又咬了他一口,才徐徐抬起头。

  “好吃,这肉真好吃。”薛染似乎在品尝着一道佳肴,不住的赞叹。

  百里翯又好气又可笑,忍着唇角的痛,抱着薛染的行动又紧了几分。

  “你可知,今日也是我的生辰。”空无人烟的小巷里,只听得这一声叹息般的低语。

  百里翯暗自伤感,自小便有人说他命硬,厥后杜青乔的长姐果真死于待嫁之时,别人便拿着他克妻说事,他一并蒙受了。

  因着百里翯知晓那么一个无辜的人,因着自己死在了百里虒的黑手之下,他原本就该受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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