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半面桃花
人群逐渐散去，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向了夜空。
寰宇众多无边，容纳了天地星辰世间万物，仍然看起来无比空旷，为何有些人明明已经高屋建瓴，却不能容下些许蝼蚁呢？
倩茹想不明白，现在的她心里只有一个“难”字，举步维艰。
就在她入迷的时候，易仲伦猛然将她拽进了书房，随手便将她推攘在地。
一旁的余富也被惊骇了，他照旧第一次见自己的主子发如此大的火儿，乖觉地把门带上，然后悄悄退开。
屋内的烛火一刹间摇曳的格外厉害。
光影明暗间倩茹抬头看见了一张从未见过的激怒的脸。
易仲伦懊恼地让她把前因结果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他，似乎她也在背后使了什么心机一样。
原来就是被迫反抗，她没什么不能说的，一股脑儿都告诉了他。
“你个小女子，怎么如此沉得住气？”易仲伦压着嗓音，激动道，“闯了这样的塌天大祸，还若无其事一样，你的心是肉长的吗？”
“我能如此沉得住气，都是被逼出来的。”
“真是个没良心的，我这么护着你，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和我通个气吗？”
易仲伦的脸上满是真心真情，但倩茹却不认为那值得相信，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低眉不语。
易仲伦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狠不下心再去苛责，便将她扶了起来。
“别以为过了今夜就宁静了，你闯大祸了！赶忙想想有没有把柄攥可能被人发现被人利用。”
倩茹遂将对弟弟志轩的担忧道出。
易仲伦于是令余富带人和她一起去书院把安志轩接出来。
然而，她到书院后却没有找到志轩。
夫子翻出记事簿，找到了一条一个月前的纪录。
志轩被安倩雯接走，再没有回来。
可是，安倩雯怎会知道志轩在这里？她为何要这么做？
倩茹慌的有些迷乱了，好一阵才想起和司马九娘闹翻的时候，安倩雯还在海棠馆当舞姬，但她的卖身契是在赵仙儿手里。
难道是赵仙儿让她去接的？
可是赵仙儿为何要这么做呢？
接了人，她们又会去哪里呢？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回宅子找了找，发现赵仙儿堆在里面的各样衣箱行礼都不见了，而且里面积灰甚多。
她估摸着赵仙儿是来过这里的，可是赵仙儿也是个落难的，不住这里，又会住去哪里呢？
想着，想着，她找去了海棠馆，发现那里已经洗面革心，酿成了半面桃花。
半面桃花仍旧是做歌舞坊的生意，而且生意火爆，已经子夜，照旧满座。
这样奢华的场子，通常去捧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倩茹见余富有些迟疑，便让他带着人守在外面，自己进去问。
刚迈进大门片刻，她就认出了台上跳舞的安倩雯。
安倩雯的左右脸划分画着差异的妆容，一边厚脂重粉，一边清淡素雅，身旁有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与她并肩而舞。
如此独具匠心的歌舞着实新颖，难怪看客们都不舍得离开。
半面桃花里有好些海棠馆的旧人，倩茹进去不久就被揽客的伙计富生认了出来。
“我找你们掌柜。”
富生没有阻拦，客气地将她引去内院。
内院挂满了精致的彩灯，辉煌如昼。
这里从前通常是馆中歌姬舞姬的居所，现在却改成了多间雅室，专门接待特殊贵宾。
而她从前居住过的小院子，则酿成了昂贵骨董字画的交易之地。
只少许房间没有灯火。
而院落里原来的海棠树，全都酿成了桃树，繁花满枝。
她轻轻摸了摸那枝上的粉色花朵，发现全是手工精心缝制的绒花。
这么多，得花几多心血和钱财啊！
富生将她引去园中的水榭，让她在此期待，而他则离去。
倩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来，便自己在园中转了起来。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见赵仙儿在唱歌，而且唱的是她写的曲子。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四处张望，发现赵仙儿正往这处来，欢喜地迎了已往。
姐妹俩相拥而泣，良久才收住了泪水。
赵仙儿周身彩绣辉煌，妆容明艳大气，满面东风。
倩茹有些料想她可能就是半面桃花的掌柜，但不敢相信。
究竟不久前，她们才一起被逼的走投无路。
但世间就是多奇事，赵仙儿真的就是半面桃花的掌柜。
倩茹很想听听她的传奇经历，但她是为了弟弟志轩而来的，所以一收住眼泪就迫不及待了。
赵仙儿宽慰她不必担忧。
“荣国公的两位嫡女是京城贵妇里远近闻名的泼妇，我岂会不明白你心里的忧惧？所以，我一脱困就让倩雯去把志轩接走了，他呀，宁静得很，她们就算翻遍京城也不行能把志轩找出来。”
“可是我又冒犯了宁侯府，只怕没有那么宁静。”
赵仙儿附耳告诉她，她托了朋友将志轩送回恭江老家交给安家族亲照顾。
真是苦了志轩了，倩茹愧疚落泪。
就算他在恭江城过的苦些，也比在京城被人折磨丧命的好啊！
又欠了赵仙儿一份大恩，倩茹不知怎么体现谢意，全化作了眼泪。
“别哭了啊，你把自己弄的这么憔悴，岂不是玉成了那些害你的坏人？”
“姐姐教训的是，我不哭了，不哭了。”
她破涕为笑，抓着赵仙儿的手询问她的近况。
“我的处境说好，其实也比你好不了几多。不怕你笑话，半面桃花是我与几小我私家合资开的，其中还包罗贼心不死的司马九娘，她的后台，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唉！”
赵仙儿唏嘘叹息之时，倩茹留意到了廊下一双充满恼恨的眼睛，正是司马九娘的眼睛。
“我也是没措施。十几岁便被娇养，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这辈子是真真的泥足深陷了，唉！”
这时，余富找了过来。
明早另有差事，倩茹未便多留，只得与赵仙儿相约下次再聚。
回到相府时，已经快四更，易仲伦房里的灯还亮着，门也虚掩着。
她以为他是在等她回去通报，轻轻叩门两下便迈了进去。
没想到却看见安倩雅侧卧在他的怀里，赶忙捂住眼睛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忘八，大晚上不关门，似乎谁不知道你有个小妾似的！
她暗骂着，回到自己的卧房，简陋地整理了一下，倒头便睡了。
正睡的香甜，一盆凉水突然而至，将她生生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