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选择权

　　“病人熵值颠簸衰退中……30……20……10……归、归零了！！！”

　　病熵离体而去，男子神情再次恢复平静，身上手臂粗的章鱼触手，也缩水到了髯毛的水平。

　　“从‘镇定’效果能被伤痛刺激打破来看，即便病人病熵归零，精神层面的扭曲依然没能修复。”

　　“但病人的‘症候群’体征泛起出了退化现象，已经是医学史上突破性的视察结果了！”

　　“‘熵吸收’的前置条件，先得让病人丧失对熵的控制……也就是，‘昏厥’、‘濒死’或‘死亡’。”

　　待森川从这恐惧感中回过神时，十三胧月和砂糖葵正来回审察着那一脸宁静的病人，低声讨论着什么。

　　那巨大的血手化作血棺，将那奄奄一息的病人重新包裹、沉入了地面。

　　“既然缓过来了，森君，来聊聊平行世界的话题吧。”

　　十三胧月大大咧咧坐上手术台，双腿毫无仪态地交织，自和服裙摆间勾出惊人的雪白。

　　“所以，由量子力学延伸出的‘平行宇宙’、‘平行世界’、‘平行时空’、‘平行次元’、‘取代宇宙’等看法，真的存在。”

　　听见这个词，森川神情一振，连眼前的绝境都无暇欣赏。

　　身为“重生者”的自己，正是平行宇宙存在的最好证据。

　　“不，这些看法是否存在，我不知道，基金会在科学层面上，也没有确切的科研实证。”

　　十三胧月伸手拂过手术台，平滑的不锈钢台面上，蔓延出无数是非差异的笔直细痕。

　　“但是，如果我们假设‘平行宇宙’已经存在的话……”

　　一滴滴血液，如同沟渠中的流水，沿着那些笔直的细痕，向外扩散开来。

　　“因为种种偶然因素的差异，各个‘平行世界’前进的偏向也会差异。这里面，总会有那么一些‘世界’走到‘死胡同’，迎来终结。”

　　其中一些流淌的血线，在流淌到细痕的尽头后，无法继续前进。

　　“凭据熵增定律，这些世界扑灭后，积贮的‘能量’，会去哪里呢？”

　　血线在刻痕尽头积贮成血滴，随之聚合成混沌的血团，开始朝着四周的“血线”溢出。

　　“会去哪里……”

　　梦中、基因片段中，那一幕幕扑灭破败的“影象”，让森川下意识喃喃作声：“差异的病熵，来自差异的，已经扑灭的世界。”

　　“不错，看来小雪见有跟你提过。凭据基金会上千年的研究结论，绝大部门的‘病熵’，是已经扑灭的其他平行世界‘溢出’过来的。”

　　听森川说出这句话，让十三胧月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和智慧人说话，就是轻松。那么，‘熵增定律’你应该也听她提过吧？”

　　“熵增定律……”

　　微微一愣之后，森川点了颔首：“热力学领域的‘熵增定律’，指在关闭的系统内，系统的杂乱水平总是会不停上升，永远不行能自发下降。这个定律，在黑厄病理学上，似乎也同样适用？”

　　“黑厄病人只需要通过‘杀人’这种简朴的行为，就能让世界线‘偏离’，获得病熵生长。但反过来，杀死黑厄病人，却不会修复已经偏离的世界线，生成的病熵也不会消失。”

　　“病人死后，体内的‘病熵’会散溢到世界各处，以无序的方式制造出更多的病人。这一点，最近几个世纪连续上升的病例数据也可以佐证。”

　　“因此，无论基金会和疫者们何等卖力，也无法阻止整个世界的熵值总量连续增加。总有一天，我们所在的世界，和其他已经扑灭的世界一样，彻底偏离预定的轨迹，走向终结。”

　　“哪怕只有最初那一点外来的病熵，最终肯定会引发世界的自我瓦解……这就是黑厄病背后的‘熵增定律’，最让人绝望的地方。”

　　平静地说明着，十三胧月微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森川身上：“所以，兼具‘病人’与‘疫者’双重身份、唯一能掠夺‘病熵’的你，有资格拥有其他病人没有的，选择权……”

　　“服下这颗能抹除影象的‘白加黑’，忘记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执行‘永久性收容’，被基金会当成‘病熵容器’使用。”

　　“又或者，由我向基金会提议暂缓执行，等你以‘疫者森川’的身份，亲手将那些黑厄病人体内的熵全部吸个精光，再庆幸而自愿地被‘永久性收容’。”

　　一颗白色的药片，泛起在她摊开的掌心。

　　“白加黑……消除影象的药片，如果加上舆论封锁和伪装事故的话……”

　　低垂着头，森川凝视着那颗平平无奇的白色药丸，冷冷一哼：“哼，这就是‘玛丽罗斯号’的事情，没在社会上流传开来的原因吗？”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黑厄病被大规模知晓’这种现象自己，就是对‘世界轨迹’的一种偏离，自然会被绝对禁止。”

　　十三胧月手中突然多出一份纸质档案，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十四年前，往返于泰国、龙国和日本之间的大型游轮玛丽罗斯号，在千叶县南端海面突然消失……”

　　“事发其时，四周海域的船只和灯塔没有收到任何求救信号，事后的捕捞事情至今也没有发现任何的残骸，就似乎这艘大型游轮人间蒸发了一样。唯有四周海域残留的病熵颠簸，能证明这件事与黑厄病有关。”

　　“人间蒸发……那我又是怎么……”

　　听见“玛丽罗斯号”四个字，正低头思考的森川，用力咬住下唇。

　　“一日后，一艘救生艇毫无征兆地泛起在事发海域四周，船上载着四岁龙国籍男童森川以及三岁日本籍女童川上里香。在经过全面的检疫和评估后，这两名对事发经过毫无影象的孩童，被交由基金会下属的福利机构安置，并保持常态化视察。”

　　“以上，就是允许过你的，基因会内部关于‘玛丽罗斯号’的情报。更详细的视察陈诉，以及后续的捕捞作业结果，如果你能成为基金会下辖的疫者，可以通过‘积分’去兑换。”

　　念完其中的内容，十三胧月轻扬素手，手中档案碎成了飞灰：“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