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心魔
雨过天青，长舟远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却清新的气息，让人很是舒服。
麟左右的少女看似全神贯注地练枪，可其实也只是一种掩饰，她在看到那位储君登陆的刹那，小脑瓜子都一片空白了。
她基础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储君。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她这辈子照旧第一次被异性讲明，而且照旧如此风姿潇洒的储君...
之前，在北地校场上，哪个男人敢瞅她，她大多也会瞅回去，然后勾勾手指，将那个上台挑战她的男子给打趴下。
瞅一次打一次...
久而久之，也没有同龄的男子敢瞅她了。
谁都知道这是个和“男女之情绝缘”的铁娘子，偏生还都打不外她。
可现在...
储君竟然对她赤裸裸地表达了爱意，不是兄弟之情，而是男女之爱。偏生她还无法对储君勾勾手指，再把储君给打趴下。
这事儿，已经凌驾了这位大炎年轻猛将的经验领域。
过往之事，无一可以参考。
看到殿下，就莫名地疯狂紧张，只能靠板着脸撑已往...
“这是不应该的，也许殿下只是因为生活情况的缘故，没有见过我这种女人，所以才会意外地对我生出好感。”
“可是，殿下错了，真正应该陪伴在他身侧的女子一定需要贤淑，有才气，识概略，而不是我这种莽夫。”
“巨细姐，比我合适多了。殿下和她在一起，才会真正的幸福。”
“而我要做的，就是奔赴沙场，为爹和大兄报仇雪恨，将那北莽兵主的头颅给摘下来，挑在枪尖，这...才是我的前路。”
“歉仄了，殿下......末将只能在沙场保家卫国，无法在后宫侍奉您，您的知遇之恩，便让末将用敌人的头颅来回报吧。”
梦师御捏紧了拳头，将心中杂念排去，然后娇叱一声，如同一头暴怒的母老虎，以一种近乎于折磨自己的方式开始加速练枪速度。
一时间，麟左右哪里还见到她的人影，所见的只是一团由密集枪影组成的残暴猛虎。
...
...
夏阎拾阶而上，来到麟阁三楼。
假作期待，实际则是在翻找适合他的功法。
很快，他发现三楼竟然没有适合他的功法...
这里的功法大多是天阶条理的，而他现在需要的是大宗师条理的。
他又看向了四楼。
脑海里浮出刚刚入阁时“老宫女捧着大茶杯打瞌睡”的样子。
“可以上楼...”
“那就上吧...”
“三楼到四楼应该有两万四千八百二十步，一步一天，也就是六十八年......虽说在楼梯上已往了六十八年，但事实上，只是已往了几分钟。”
夏阎并未犹豫太久，都到这儿了，若是不上楼，那下次就再没这时机了。
“上吧...”
“没得选。”
“我必须要大宗师条理的功法，而我能获得的途径只有这麒麟阁。”
“就当再玩一次模拟人生。”
啪...
他抬足起步，踏上了这在前朝被命为“通天阁”的楼梯。
楼下，老宫女好奇地“咦”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楼梯，见到三楼四楼之间果有一人在往上攀登，她走到门前，对着梦师御喊道：“丫头，丫头...”
梦师御却是不闻不听。
老宫女道：“丫头，储君去爬四楼了。”
嘭！
长枪再度炸开一团惊雷，梦师御停下了行动，黑发湿漉漉地披散着，她侧头问：“婆婆为什么不阻止他？”
老宫女笑道：“老身就是看麟阁的，只拦不行上楼之人。殿下有资格上楼，老身为什么要去拦？”
梦师御道：“可是殿下不是从了文道么？他...他为什么还要上楼？”
老宫女想了想，露出姨母笑。
很显然，恋爱脑的女人是可怕的...
而恋爱脑的老女人，则是格外可怕的...
梦师御看到这笑，有些发愣，老宫女的笑容明白会说话，而且还在说着“殿下都是为了你呀”。
“婆婆，还能阻止他吗？三楼到四楼，怕是要走近三万步，一步一天，这需要渡过几多岁月？而且，这些岁月里，随处皆是心魔...”梦师御的数学显然欠好，无法算两万四千八百二十这个数字，只能说个近三万。
老宫女道：“阻止不了，而且上楼是殿下自己的选择......文人墨士，多些心性的阅历，也未必不是好事。
而且，老身倒是觉得殿下对女人挺真的。
他为女人深夜不寐，为女人写诗，又为了和女人看到一样的风物而选择爬上麟阁。”
“他...只是为了和我看到一样的风物吗？”梦师御喃喃道。
恋爱脑老宫女道：“否则呢？”
梦师御不知所措，两只手手无处安放，俏脸马上显出发慌的神色，双颊泛红，像两团深冬天边的粉色云霞...
恋爱脑老宫女看着梦将军，转身去捧回热乎乎的大茶杯，贴在掌心，她觉得漫长的生活...似乎总算有了那么点儿意思。
...
...
麒麟阁。
前朝通天阁，三十六处炼心地之一。
一楼到二楼，是重过一遍人生。
二楼到三楼，则是重生，这就给了你一次渡过完美人生的时机，让你避开生命里明知会发生的那些不幸，可若真避开了，再回到现实，岂不是最大的心魔？
三楼到四楼，则已不是重生那么简朴的事了，简朴来说，这需要你重生两次。
第一次是“整个世界都在憎恶你”的重生，在这里，你不会经历任何快乐，所有人都市讨厌你打压你，你会活在黑暗里，生不如死，可若你自杀了，也就失败了。
第二次是“整个世界都在讨好你”的重生，在这里，你不会经历任何痛苦，所有人都市喜欢你，而你就如开了挂一般地存在世。
炼心，炼的是什么？
宠辱不惊，四字而已。
夏阎没什么选择，他一步一步地往上踏着，脸上时而露出欢笑的心情，时而又显出伤心痛苦的模样，再时而还会嚎啕大哭，可他依然在一步一步往上走着。
若是换成上个月，他怕是撑不下来。
可成为大宗师后，他的心性也水涨船高，从“短生种”往“永生种”完成了一次蜕变。
饶是如此，这楼也爬的极为艰难。
老宫女和梦师御眼里的半炷香时间，对夏阎来说却是过了足足数十年。
终于，当他再一次回到那高三同学聚会的所在时，他又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生活一天天地已往，一切都被扭曲，直到突然衔接于此。
啪...
最后一步，踩踏到了四楼的出口。
之前的诸般画面尽皆如油彩玻璃破坏。
现实的一切迅速回归，瞳孔里的焦距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终于变得清明。
夏阎感知了下状况，似乎...他简直有了些莫名的躁意，那些如同真实的虚假回忆让他心底确实生出了心魔，寂静于此，脑海深处另有着一些极端的念头在咆哮，无论是杀念，色念，咸鱼念头都获得了相当地增强。
再细细感知，恰似“七宗罪”在他心底都已齐全。
之前爬楼就应该留下了许多隐患，但那些隐患蛰伏着，而这一次却是被彻底叫醒了。
此时现在，夏阎只觉心底种种负面念头都在涌动，在“憎恶世界”里，他的杀念可是连续了足足数十年，而在“讨好世界”里，他的色念和咸鱼念头基础无法压制，也是连续了足足数十年...
如今这三种念头纠缠着他，让他有些模糊。
夏阎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
“心魔...确实是个问题，但却不是大问题。”
“因为，我的修炼并不需要太过走心，而是需要走胃。”
“所以，虽说发生了心魔，但暂时不会影响修炼。
只能之后再想措施慢慢解决了。
现在，我既然到四楼了，那得赶忙寻找适合我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