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雅威（男主登场）

　　在夜之城，上流人士们可以在最高等的庆典运动上纵情声色，挥金如土。

　　而底层的穷苦平民们纵然掏空口袋，也只能在最低廉的运动上走个过场。

　　至于中产的公司员工们在干什么？

　　歉仄，公司巨头们可没那么美意，给员工放假。

　　员工们也没时间诉苦。

　　为了在有生之年购置一套中高等公寓，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得一天事情18个小时以上。

　　庞大的生存压力如同巨山一般，积压在中下层人民的头顶，直让人两腿打颤，喘不外气来。

　　或许这就是赛博疯子发生的原因？

　　希怛在车子里面期待着，思绪忍不住天马行空起来。

　　赛博疯子，或者说赛博精神病，大多是被生活剥夺了一切的中低层平民。

　　套用罗格的话来说，只不外是一群一无所有的可怜虫而已。

　　他们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挫折与苦难，被这个残忍的世界一刀一刀割去人性的血肉，徒留下冷冰冰的机械骸骨，在人世间迷恋。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

　　希怛叹了口气，结束了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

　　作为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更是失去了一切，难免会突然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希怛对自己的脆弱心知肚明，总是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作为一名在夜之城艰难求生的菜鸟雇佣兵，悲天悯人的情绪照旧太过奢侈了一点。

　　在夜之城，心气的破败同肉体的腐朽一样致命。

　　至少在雇佣兵这行，想着金盆洗手、退休不干的老家伙们无一例外都酿成了垃圾。

　　除非能够彻底逃离夜之城这个牢笼，否则垃圾场就是最终的归宿。

　　所以，岂论赛博疯子经历了什么，有何等的可怜，当要解决他们的赚钱差事摆在希怛面前的时候，她照旧会绝不犹豫地接下来，用力扣下扳机，把弹匣打空，用动能子弹去超度他们痛苦的一生。

　　结合自身的经历与见闻，希怛自认为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希怛轻轻叹气，抬头看了一眼汽车绿油油的破旧显示屏。

　　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已往了。

　　她伸头看向车窗外。

　　真是走运，她所在的车道上没有被遗弃的车辆，可以正常通行了。

　　希怛从座椅下爬了出来，调整坐姿，确保双脚都放在了正确位置，重新发动了汽车。

　　不愧是她看上的座驾，虽然丑了点，起码没有泛起启动失败的情况，还算可靠。

　　希怛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这辆天穹赫拉，双手都放在了偏向盘上。

　　看上去是个遵守交通规则，老老实实开车的好司机。

　　实际上，这些只不外是外貌功夫而已。

　　她得装作乖乖的样子，因为她正要路过暴恐机动队与赛博疯子交战的现场。

　　必须得确保自己看起来毫无威胁才行。

　　否则万一被暴恐机动队寻到由头，给当成赛博疯子一起拿下了，那可就倒了血霉。

　　车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她打开雨刮器，放缓了车速，任由轮胎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怪叫。

　　 100米，50米，0米……流通无阻地通过满是鲜血的坑洼地面，希怛长舒了一口气，坐姿立马松懈下来。

　　“呼……顺利过关……”，

　　她边开车，边用原生眼透事后视镜窥探，惊讶地发现这次的赛博疯子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人。

　　一身典型的新刻奇主义穿着——“实质外在兼具。”

　　高等纯白色连衣裙，既防弹又美观，时尚流线型金色条纹如肤更是当下时髦的尖端潮货……

　　希怛羡慕地看了好几眼，她睡觉前经常翻看的时尚杂志上的热销品就是这些，做梦都想要一套。

　　“可恶的有钱人，这下也成赛博疯子了吧！哼……”希怛嘟着嘴，绝不掩饰自己的辛灾乐祸。

　　“居然装了一对“日暮”2013款的螳螂剑，69年就已经停售的型号，难怪会发狂……典型的义体侵蚀……却没有被就地击毙……”

　　女赛博疯子被暴恐机动队活捉？

　　希怛有些惊讶，不外也就仅限于此。

　　她并不在乎那个女人的下场如何，实验研究？制作性偶？被挖空义体酿成垃圾？

　　在夜之城，体贴别人之前，先管好你自己吧。

　　希怛追念着自己每天恶补的种种义体的相关知识，感受自己人生的经验值又上涨了一点。

　　“听说体温电台最近更新了几首不错的曲子……”打开体温电台，希怛把琐事抛之脑后，娴熟地驾驶着爱车，开上了通往城外市郊的高速公路。

　　“晚上好，夜之城！下面插播一条紧急快讯，沃森区通往市郊的街道上泛起了赛博精神病，据统计，有十三人因此身亡，监犯名为梅丽莎.罗里，二十三岁……”

　　希怛空出一只手揉了揉眉心，虽然夜之城的大型媒体都是公司控制的喉舌，但在报道效率上，倒是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

　　前脚她刚离开现场，后脚报道就来了。

　　不外，这与希怛无关。

　　她压根就不体贴那个有钱的赛博精神病姓甚名谁，对其过往经历也并不伤风，只能略显急躁地把这段快讯熬已往。

　　期待等会播放的新歌会给她带来一些惊喜吧。

　　或许是法国人天生的血统作祟，她喜欢看时尚杂志，看三手的纯爱向超梦片，更爱听音乐。

　　她喜欢几百年前肖邦的F小调第十五号夜曲，也喜欢五十多年前武侍乐队的摇滚旋律。

　　每每听到这些音乐，她总能感受到有不竭的动力从心脏里面涌出来，顺着血管把动力传输到全身。

　　只有这样，她才气隐藏着自己的脆弱，兴起勇气在夜之城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之地在世，去复仇，去逐梦，去做一些她想都没想过的事，去遇见一些她认为值得相识的人。

　　她一小我私家听音乐的时候总是放松、感性的，就像骑士卸下了包裹全身的厚重甲胄。

　　露出了里面脆弱而敏感的小女生。

　　于是，当体温电台终于结束新闻插播，开始播放新歌曲的时候，她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毛孔张开，颤栗的感受从大脑深处一直通报到天灵盖骨。心脏也涌出了热流，一股暖洋洋的感受包裹了全身。

　　音乐确实有种难言的力量，希怛再一次确信了。

　　“I couldn't wait for you to come clear the cupboards……”

　　听着女声的低吟浅唱，陪同着迷幻的电子音伴奏，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色泽，她莫名地有些惆怅。

　　希怛狠狠地踩下油门，加速了车速，似乎只要她开得够快，伤心和烦恼就追不上她。

　　“Turn away……Another way to be where you didn't want yourself to go……”

　　心情随着歌声起伏，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逃离，逃离夜之城，逃离一切，远走高飞。

　　老旧的天穹赫拉凭据主人的心意，高速行驶着。

　　一路穿过霓虹闪烁的市区，穿过清冷的高速，穿过市郊。

　　到东部废土开始减速，直到停在垃圾场前，停在清冷的月色之下。

　　希怛仰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逃离这座囚笼的疯狂行为，最终照旧停下了。

　　就像歌曲会结束，旅途有终点一样。

　　膏泽、复仇、梦想……

　　万般枷锁缠身，她不得自由。

　　希怛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原地调整了一下装备，确保手中的动能手枪弹药富足，且不会意外走火或者卡壳。

　　她习惯于通过机械性的操作来放空大脑，清空多余的情绪，确保自己不会再妙想天开。

　　究竟，夜之城可不相信眼泪。

　　话说回来，这单生意做完后，希怛决定说什么都要给自己换个适配的好义眼。

　　用原生眼在垃圾堆里面找垃圾，听着就只有蠢货才干的出来。

　　放眼望去，垃圾满山遍野——废弃的汽车，遗弃的建材，随处抛弃着的袋装生活垃圾，看不出原貌的破铜烂铁，种种义体、残骸散落，另有各处流淌的可疑绿水，爬来爬去的恶心虫豸，偷偷摸摸的流浪汉……

　　希怛最后一次确认防毒面罩、防弹头盔和防弹背心已经穿着整齐后，便向着垃圾场深处走去。

　　她一只手握紧动能手枪，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四处搜寻着任务目标——一块倾倒着公司垃圾的区域。

　　如果装载有先进的义眼，直接开启扫描模式扫一下就能找到有任务标识的区域了。

　　可惜囊中羞涩的希怛买不起适配的义眼，只好用传统的要领——手机定位来寻找任务目标。

　　幸亏她运气不错，路上也没有遇到不识相的流浪汉，只花了或许二十分钟左右，就找到了一块看起来崭新的区域。

　　希怛之前也好奇地问过罗格，“公司垃圾为什么没有专门处置惩罚”和“垃圾场流浪汉会不会把公司垃圾里面有价值的工具捡走”两个菜鸟问题。

　　罗格的回覆倒是简朴粗暴。

　　“第一，这批公司垃圾是有人专门截获来的；第二，对于朝不保夕的流浪汉来说，在世就是一切，他们招惹不起外人……”

　　虽然被罗格讥笑了一顿，但总之，现在是希怛.卡斯德伊的丰收时间！

　　希怛美滋滋地笑了一下，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她取下背着的合成皮制袋子，在印有荒板公司标识的垃圾堆里面手脚麻利、有目的地挑拣起来。

　　通常义体类、武器类、大型设备类的“垃圾”她看了一眼就已往了。

　　罗格有体现这批“垃圾”是有主人的，虽然不知道是谁截获了这批荒板公司的”垃圾”，但希怛有自知之明，说不定，现在就有人躲在阴暗处监视着自己。

　　对方肯看在罗格的面子上让自己摸摸小鱼儿就已经够意思了，再得寸进尺下去，要是就地被狙击枪爆头或者被黑客烧掉脑子，就连罗格也救不了自己。

　　希怛想着，盘算主意不去碰那些高精尖货。

　　就好比离她左手十米处，那对大猩猩手臂和导弹发射器组合的新型手臂义体，看起来就欠好惹，她立马离得远远的，转身去摸索小物件。

　　她拿了一块看起来颜值极高的音乐播放器，几串时尚的金色项链，另有几个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潮水娃娃……全是些零零碎碎可以卖钱，但绝对没啥用的杂物。

　　“呼……”希怛把大袋子口扎紧，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她直觉地感应有人在盯着自己，不外方位不明，看起来隐匿技术很高明，就随便朝某个偏向行了一个夜之城通用礼，灰头土脸的样子倒很是滑稽，随后转身向着垃圾场出口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在希怛离去后不久，一男一女两小我私家从一个巨大的汽车残骸背后走了出来。

　　“喂，曼恩，那个小丫头怎么样？”是高峻的女人在发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挖苦。

　　“切，算她识相，还专门展示一下自己拿了什么工具……”名为曼恩的魁梧男人挠了挠头，增补了一句“罗格看人照旧有一套的，不愧是来生的女王。”

　　“可惜那小丫头太稚嫩了，如果加入我们的话，可能第一天就被流弹打爆脑袋了。”

　　“好了好了，闲聊到此为止，多莉欧，管那个丫头干什么，夜之城夭折的人还少了？你看到那个手臂义体没有，最近活欠好做，过两天我们还得去生物技术偷数据……”

　　至于希怛，她正坐在车上，打开放在副驾驶上的袋子，觉得自己又欠了罗格一个大人情。

　　虎口夺食这种事，就算她有自知之明地只拿了一些肉沫，对方也似乎不在意的样子，但这人情照旧实实在在地欠下了。

　　摇了摇脑袋，似乎这样就能把愁绪甩出脑外，希怛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和双手，拿起那个她一见钟情的音乐播放器，用另外一块毛巾擦了擦。

　　看起来似乎是新刻奇主义的顶级货色——棱角明白，重量轻薄的机身，手感完美，是及其稀缺的原木材质。

　　在机身正面，一个完美的同心圆位于正中央，似乎是发声装置，背部则是四条左右对称的镶金曲线装饰，侧方只有一个操作按钮，底部则插入了一块黑红相间的高级生物芯片。

　　希怛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随即迫不及待地按下开机键，准备开始享受音乐。

　　“感受这被囚禁了一万年的……”机械刚一开口，希怛就被吓得差点把机械扔出去。

　　“我去！什么玩意儿，吓老娘一跳！”希怛拍了拍自己已经初具规模的胸口，对着奇怪的机械看个不停，这基础不是什么音乐播放器！干！

　　幸亏没在开着车，否则冷不丁被这么搞一下，希怛.卡斯德伊就要因为车辆失控，撞死在垃圾堆里了。

　　“你好……我是雅威，通过生物扫描察觉到你似乎心情不太好，正试图用搞笑的开场白逗你开心”

　　雅威的声音听起来降低，优雅，让希怛联想起以前看过好几遍、某部纯爱向超梦男主角。

　　“你管这叫搞笑开场白吗？”希怛回过神来，咬牙切齿。

　　“我***还以为我放出了什么超古代的电子厉鬼！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喽，我！鼎鼎台甫的希怛.卡斯德伊，除了鬼以外天不怕地不怕，记着了吗？以后再敢扮鬼吓我，小心我给你这小机扬喽！”希怛对着机械接连放下了数句狠话。

　　事实证明，人在极端恼怒的时候确实会丧失理智。

　　雅威似乎被这自爆式的讲话给震慑住了，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说的鼎鼎台甫，是指在搞笑领域吗？”

　　“*，你给我闭嘴！”希怛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揉了几下，发动汽车，一脚油门下去，快速驶出垃圾场，一直到空旷的市郊平原才停下。

　　“雅威？你怎么不说话了？喂喂喂？”希怛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位上的机械。

　　“是你让我闭嘴的，希怛”雅威轻声地说着，为防希怛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他紧接着说，“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你给我的感受倒不像是个简朴的机械AI，”希怛没有直接回覆雅威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把座椅放倒，头轻轻靠在头枕上，顺手打开汽车的天窗，让清冷的皎洁月光直直地洒在脸上。

　　“我来自墙外，希怛，我想……酿成人。”他的声音轻柔，萦绕在耳边。

　　“酿成人？人哪里比得上AI。”希怛不知道所谓的“墙”是什么，她也没着急追问。

　　“你明白我意思的，希怛，”雅威似乎苦笑了一下，“我说的是……想要理解人类的情感，成为真正的人……而不是简简朴单的一团居无定所的数据。”

　　希怛缄默沉静了一会儿，伸手拿起了雅威的机身，“你看得见月亮吗？雅威？”她对着同心圆低语着。

　　“看不见，希怛，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似乎没有视觉感官功效，只能进行基础的生物扫描。”

　　“哈，你现在是音乐播放器，垃圾场捡到的”希怛轻轻笑了一下。

　　“音乐播放器？垃圾场？活该的……奥特！”雅威语气颠簸了一下，似乎是在埋怨某人。

　　“这么说，雅威，你不是这个音乐播放器的系统AI喽？那你的本体在哪里？”希怛也没有去追问“奥特”是谁。

　　在夜之城，无知有时也是一种幸福，知道太多又没有能力守旧秘密的家伙已经暴尸街头了。

　　“一块生物芯片，希怛。”雅威似乎知无不言。

　　“生物芯片？那是不是可以把你插在我脑袋后面？”

　　雅威缄默沉静了，纵然是逻辑最严密，算力最强的AI也无法弄懂少女未明的心思。

　　“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希怛，冒然接入来历不明的生物芯片容易熏染赛博病毒，罹患赛博精神病的风险更是高达80％……”

　　“好了，雅威，”希怛打断了雅威的喋喋不休，“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理解不能，希怛。”雅威觉得距离自己的梦想又远了一步，人类真难懂。

　　“这样才是AI的样子嘛，哈哈哈……”希怛止不住地大笑起来，她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

　　和雅威的几句简朴斗嘴，让她感受到有人陪伴的感受真好，多久没有这么放松，酣畅地笑作声来了？

　　纵然是AI，也好。

　　希怛从来不是一个何等坚强的人，她有些累了。

　　“你能无条件地资助我吗？”希怛低声问着，已经埋葬在心底的凄惨雨夜再一次冒了出来。

　　“可以，希怛……”雅威轻声回覆。

　　于是，她决然地拔出装载着雅威的生物芯片，绝不犹豫地插入自己的脑后接口。

　　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为了寻求那虚假的温暖，为了对这个世界报仇雪恨，义无反顾。

　　正在重启中……

　　猩红的大字占据了全部视野，一阵短暂的眩晕已往后，她睁开双眼，双手在满身上下摸来摸去，没有感应任何不适。

　　突然，她朝着副驾驶转过头去，看晤面容俊朗的男人无奈地靠坐在座椅上，也转过头来注视着她。

　　在明亮的月色下，两人无言地相互对视着。

　　希怛看见，在那双闪烁的蓝色眼睛之中，自己正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