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看他这样,不由一笑:“不想考就不考,你和我又纷歧样,我那是不得已。不外就算你未来考上秀才,也不能就此撂开手去,照旧要时时念书的。”
看他没有生气,竟是支持自己的决定,贾琏惊讶了一瞬,悄悄松了口气,连忙颔首应了。年老虽然长得不凶,但有时突然不说话了面无心情,照旧有点可怕。
于是二人告竣一致,贾琏念书更用功了,贾珠也成了他和元春的半路先生,时不时就要领导课业。
元春见状,颇是有些自得:“谁有我们这样的运气,能让探花郎亲自教导呢?”贾琏听了也连连颔首,找贾珠看文章的时候更多了。
贾珠瞅着他那干巴巴的文章,心里都替他发愁。这小子莫不是以为谁都能随随便便考秀才呢?
于是也不由发了狠,每天除了让贾琏练字,还让他写文章背书,再给他开开小灶,力求回京之前给他好生“补一补”。
他还对琏二说:“你明年的秀才试要全力以赴,不会的就来问我。从现在开始到明年二三月,那些玩乐的事都停一停罢!”
看年老面色不善,贾琏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了。贾珠看见他就糟心,挥了挥袖子赶他回自己舱房,让继续写文章去。
于是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学,路上也没延误什么,终于在十一月中旬,一行人到了山东境内。
此时正值冬日,北面江上已经结冰,众人自是弃舟登陆,坐了马车一路往京城走。
车上放了手炉和炭盆,倒是没那么冷,只是到了这边,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流民。
贾珠从前和现在都是尊朱紫,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开始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等到了济南城外,发现流民竟然不减反多,不待贾珠反映过来,林之孝已是赶忙过来禀道:“大爷,不能再延误了。
咱们休整一晚就快些离开,等到了天津就一路进京,这样也宁静些。”
贾珠心思电转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这一行人,说起来都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之辈,妻子和妹妹更是弱质女流。
这些流民若是日厥后的更多,济南是山东省府所在,愿意赈灾倒还而已。
万一这边存粮不够,或者官府漠不关心,那时候流民在城内是不稳定因素,可一旦把流民驱逐到城外,他们人数多了,要是困绕济南城,这边也会城中杂乱、人人自危。
纵然流民四散开来,自家这种在路上行走的,遇到了大股流民同样危险。
这么一想,就觉得济南城不能多待,得快点进京。看来带媳妇和妹妹去千佛山、大明湖、趵突泉的事,是不能成行了。
贾珠虽为此有些遗憾,但也知轻重缓急。扭头赞赏地看了一眼林之孝,他觉得这人很是敏锐。
付托了一回林之孝让增强戒备,贾珠又叫了贾琏过来说话。琏二原来对流民另有些同情,此时一听,也不由警惕起来。
贾珠怕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外露出来,吓着你嫂子和妹妹。”贾琏身子照旧绷的很紧,嘴上却道:“弟弟知道的,哥哥放心。”
于是几人一路进城到了驿馆休息,第二天辰时就出了城,快马加鞭往京城而去。
李纨和元春不明所以,掀开车帘还问贾珠兄弟,怎么今日走的这般快。
贾珠不欲她们担忧,面上照旧露出个笑来:“眼瞅着快要腊月了,家里人肯定担忧咱们,走快些也幸亏腊月之前抵家。”
于是就这么增强了戒备一路疾行,直到几日后一行人才到了天津。
这边因着已是京畿道规模,一向有驻兵,流民来到这边也会被驱走,贾珠和贾琏、林之孝见状,这才放下心来。
进了城中驿馆好好休息了一回,又逛了逛街市,两天后便再次启程。
这下子男人们心情轻松了许多,李纨和元春也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赶路甚急,问他们也不愿说,但总归是有麻烦事了,她们也随着有些担忧。
瞧着到了天津似是解决了这麻烦,她们也放心多了。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也是极为敏锐的。
却说一行人路上没有那么急了,也能赏一赏沿途风物。虽然北地风急,可天高云淡,阳光洒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这一日离京城就十里地了,只见冬风卷地白草折,天色阴沉,已是飘起了雪花。
李纨和元春两个从车窗伸脱手来,瞧着那雪花落在掌心,数了数是几个花瓣,又难免联起诗来。
贾琏和贾珠坐在前面车上,因着气温骤降,也不再骑马。贾珠掀开窗帘,正感伤京城四周果真没一个流民,就瞅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蜷缩在路旁树下。
贾琏也看到了,连忙叫道:“年老你看,那边有个小孩儿!”
贾珠本就不是冷心冷情之人,前面因着担忧流民人多把自家围了,又怕一时美意反引来流民强抢,所以见着可怜人也不敢施救。只得硬下心肠,闷头赶路。
可走是走了,心里照旧挺不得劲的。虽然这些人不是自己的子民,但看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穿得破破烂烂的,实在是有些欠好受。
眼下已是到了京城地界,这么个小孩而已,再不救人怎么说得已往?
于是贾珠让人停车,又叫护卫已往看看。听到那脏兮兮的小孩还在世,就让护卫带上车,这才一路往京城去了。
李纨和元春也瞧见这一幕,马上联诗的心情烟消云散,二人都不由叹了口气。
良久李纨笑了笑:“妹妹不必惆怅,我听闻京城有养生堂之类的善堂,那里面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到时候我们捐些银钱已往,也算尽了心意。”
元春听了点颔首:“嫂嫂所言甚是,我那里另有攒下的五十两,到时候给嫂嫂送去,你就帮我一并捐了吧。”
李纨自是应了,车里气氛这才好些,二人又说起此外事来。走了不知多久,等掀开车帘,瞅着京城的城墙越来越近,二人心中才又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