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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

第二百二十章 搜捕

中天 河梁 5474 2023-05-03 20:10:00

  神州,东兴郡,流水阁。

  莫正阳背负双手,仰望星空,身旁即是七曜星君。

  “大帝,太子星陨了。”

  七曜看着天上的彗星,低声道。

  莫正阳点了颔首,心情并无太大变化,可眼底的疲惫,却是加深了一分。

  “七曜,你说……我做错了什么?”

  莫正阳的话语里,透露出几分深深的怀疑。

  七曜看着莫正阳,能够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和无力,这一刻的他已经不再是紫微大帝,而是一个脆弱而又动摇的年轻人。

  七曜知道,这一刻莫正阳问的,已经不是苏九之事,而是颜玉与莫晓薇了。

  七曜徐徐开口,却是发了一段奇谈怪论:“大帝,我小时候听说,这世间因果,自有定数。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修道三十年后却开始动摇,等到百岁之后,才相信果真如此,到了如今,更是确信无疑。”

  莫正阳笑了一声,不知是冷笑照旧苦笑,低下头去,道:“我比先师差了许多。”

  七曜这次却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一点。

  莫正阳幽幽一叹,道:“人生百年,欢寡愁殷,如今所做的,也只有使命而已。”

  七曜默然片刻,突然说道:“对了,天璇走了。”

  莫正阳神色一动,皱了皱眉,“她去做什么?”

  “北上抗狄。”

  “就她一小我私家?”

  “她素来如此。”

  “哼!和她爹一样不省心。”

  莫正阳脸色阴沉地来回走了两步,又道:“抗狄之事,你怎么看?”

  七曜道:“现在苏九出了事,我们这边挪不开身,需要有小我私家做楷模。”

  “哦?你说选谁?”莫正阳饶有兴趣地问道。

  七曜淡淡一笑,“大帝不是有人选了吗?”

  莫正阳听后又皱起了眉头,“她的性格,能行吗?”

  七曜道:“能走到这一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莫正阳点颔首,望着星空,又一次缄默沉静下来。

  ******

  皇城,皇宫,含英阁。

  玄元帝手持先皇所留的一只蟠龙夜光杯,正在鉴赏把玩之间,却见都知童恩急遽走了进来,神色惊骇隧道:“皇上,九皇子他,他为悍匪所害,不幸……”。

  “什么?!”玄元帝手中的夜光杯跌落在地,他平素威严的面容上充满了震惊与错愕,竟是一把抓住了童恩的双肩,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童恩吓得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皇上节哀!”

  玄元帝勃然震怒,一脚踹开了童恩,“去他妈的节哀!是谁干的?!谁干的!”

  童恩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爬起来,可看了一眼龙颜震怒的天子,又匍匐了下去,颤声道:“是……是龙牙帮的悍匪。”

  玄元帝额上青筋暴起,抓住先皇生前珍爱的骨董花瓶,一把砸了个稀烂,还要再砸,念到究竟是先皇遗物,不由得愤愤地甩开了袖子,指着童恩,厉声道:“查,给我查个明白!龙牙帮余孽,一个都不许留!”

  “是!是!”童恩磕了两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服侍天子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玄元帝如此暴怒,生怕自己呆久了不小心掉了脑袋。

  心有余悸地跑出含英阁后,童恩才松了口气,想到玄元帝的口谕,马上又头疼了起来。那天枪乃是大星官,远特殊人所能搪塞,除非出动一只千人以上的军队,否则怎么可能拿得下他?况且天枪又不是没长腿,岂会轻易让军队困绕自己?

  不外天子的盛怒却必须要应付已往,既然拿不下天枪,那只好拿些龙牙帮的余孽了。宁杀错,不放过,要是这件事不能让皇上满意,只怕他这脑袋也不保了。

  想到此处,童恩暗自颔首,下了决心,急遽往皇城司所在赶去。

  不到半日,皇城探事司便出动了所有逻卒,在京城之内严查龙牙帮余孽,兹事体大,几名亲事官亦各带一指挥的禁军扼守要道,协助抓捕龙牙帮余孽。

  实际上,随着夜间龙牙帮被攻破,主要人员皆已被道宫斩杀或收押,能够逃出众星师追捕的不外十几人,而这小我私家数显然远远达不到童恩的要求,也决不能让盛怒的圣皇息怒。

  因而,皇城中很快便发作了一场动乱。

  “抓!统统抓走!”一名逻卒指着进城贩菜的菜市井,挥手招呼之下,几名衙役立刻一拥而上,架着那些菜贩便往府衙押。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几名菜贩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仅仅是计划挑两担子菜进城贩卖便被抓了起来。

  “大人,小的只是个贩菜的,什么事都没犯啊!”几名菜市井哭天喊地,看那逻卒凶恶的神情,只怕被抓走后真就小命不保了。

  “冤枉?”那名逻卒冷笑一声,指了指四周的龙牙帮大院,道:“你们这些菜市井,难道没给龙牙帮的恶匪贩过菜?我看你们就是那龙牙帮的同党!统统抓走!”

  那些菜市井都傻了眼,龙牙帮在皇城恶名昭彰,飞扬跋扈贯了,平时这些逻卒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龙牙帮的帮众抢了他们的蔬菜不给钱,告到官府还把他们训了一顿,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了自己犯罪的由头,一个个都是哭天喊地,更有甚者已是嚎啕大哭起来。

  几名菜市井自然反抗不住官府衙役,很快便被拖进了府衙,皇城这一片属于中天府,知府兼任刑部侍郎,早已知晓了圣皇震怒之事。九王爷一死,不杀上几小我私家又怎能交差?不杀这些菜市井,只怕未来就是要杀他了,因而对那些菜市井喊冤之声也是充耳不闻,二话不说先是招呼上刑,酷刑之下又有几小我私家撑得住?屈打成招之后被判东门弃市,报送大理寺,御史台,实际上不外走个形式,众官员都是心知肚明,挂号在册之后,报给皇上时即是又有几名龙牙帮余孽授首了。

  两个时辰后,非但普通的市井小民提心吊胆,就连权门富家也是寝食难安。

  “就是这里,搜!”两名逻卒带着十几名衙役冲进了一处员外府邸,二话不说,见了工具即是狠砸狠打,几名仆人奴婢上来阻拦,衙役立即亮出了刀剑,吓得这些仆人都是慌忙逃窜,只留下员外一家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员外郎虽非职官,好歹也给朝廷捐了不少钱,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抄到自己家里,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王员外,你和龙牙帮勾通,私藏私货,犯了大罪,知道吗?!”一名逻卒走上前来,神色凶戾,指着王员外的鼻子道:“要是真让我们查了出来,嘿嘿,北边正好打仗缺人,你这一家老小,嘿嘿。”

  说着,还不怀美意地看向那王员外的妻女,露出了几分垂涎之色。

  “这……这……”王员外人都给吓傻了,口不择言道:“这……罪不至此啊!”

  一家老小发配放逐,诛九族的罪置β也不外如此了,龙牙帮在皇城盘踞多年,上上下下的人都和龙牙帮有些关系,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哪那么多空话?!带走带走!”逻卒基础不理这员外,强行就要抓人。

  皇城司的逻卒,本就是皇城内的探子,又被称作察子,对皇城内的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些豪富大贵之家,哪个没点丑事?因此他们一抓一个准,也不管是不是罪不至此,趁着这个当口,安上一个勾通龙牙帮的罪名,谁还逃得已往?

  不到一刻钟,王员外一家已经被抄收得干洁净净,那些衙役搬出一箱又一箱的金银,期间便往自己身上塞了不少,剩下的那些自然就成了勾通龙牙帮的赃物,统统充公了。

  “你们这是倒行逆施!倒行逆施!”王员外气得直跺脚,可这些衙役却是蛮不讲理,拉着他便要往衙门送。

  “老爷!”

  “爹!”

  王员外的妻女都吓坏了,拉着王员外不放,那名逻卒走上来呵叱道:“干什么!干什么!再不放手,连你们一起抓进教坊!”

  王员外的妻女听了,都吓得松了手,抓入教坊,等同是做了官妓,小小逻卒虽并无这般权利,可此等时刻,是非全凭一张口,这些皇城探子即是朝廷大员也惹不得,又况且她们这些弱女子呢?

  那王员外破口痛骂道:“老夫朝中有人!看谁敢动我!谁敢动我!”

  “哟,王大人倒是好生威风啊。”恰在此时,一名章服鱼袋的官员走了进来,冷笑着看向王员外。

  “你……是你!”王员外定睛一看,却是中天府的赵通判,当初曾与他有些小矛盾,事后也赔礼过了,不意这赵通判却是挟恨在心,睚眦必报,在今日对自己下了手。

  “带走。”赵通判挥了挥手,几名衙役立即押着王员外出了门,王家的众人见了都面如死灰,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与此相似的事,一日之内,只怕有百十起,下至平民黎民,上至王公贵胄,抓到中天府的足有近千人,亲属嚎啕之声震天,逻卒仍在放肆捉拿所谓的“龙牙帮余孽”,皇城为之大乱……

  入夜之后,两道人影悄悄地接近了皇城北门。

  一整日的疯狂抓捕在入夜之后刚刚接近尾声,四邻之中仍不时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整个皇城上空都笼罩着一股忧郁悲愤的怨气,那不光光是一位星官的陨落,更是无数被捕者的冤屈。

  或许是经历了一日的操劳,皇城司下辖的东门禁军已是疲惫不堪,只有稀稀落落的两三人守着城门,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月光下的两道影子中,一道向着另一道发问,是个男子的声音。

  “不为什么。”另一道影子发出女子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几划分扭。

  “表……表妹。”那男子犹豫片刻,终于低声叫了一句。

  女子的影子哆嗦了一下,继而厉声道:“你叫我什么?!”

  男子一怔,又听得女子冷冷隧道:“我和你们王家没有任何关系。”

  显然,这两人,即是汪解语和王棣了。

  王棣看着那眼前的女子,眼里的神色始终庞大难言,还带着几分痛苦。他曾经真心喜欢过这个师妹,即便如今也是如此,可她却害得他失去了一身修为,不得已加入龙牙帮,过起了刀头舔血的生活。若是如此,那也就而已。偏偏造化弄人,又一次让她泛起在了他的面前,还救了他一条命。

  “表……师妹,你恨我吗?”王棣此时心绪万千,有太多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汪解语侧过了头,冷冷道:“我已经不是灵宝派的门生了,也不是你的师妹。”

  看着她一次次否认和他的关系,王棣不禁苦笑了一声,因为再次见到她而升起的某种情愫很快破灭下去,有些心灰意冷隧道:“我现在是龙牙帮余孽,你不应救我的。”

  若是王棣能够抬头仔细看看汪解语,或许就会发现,她的神色同样十分怪异,时而紧蹙眉头,带着几分切齿的恨意;时而愁云满面,带着几分无言的悲戚。甚至在某一刻,还曾流露出些许温柔的目光,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换上一副酷寒的神情,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死就这么容易吗?”

  王棣心中一痛,强忍着平静说道:“是,现在你要亲手杀我,原来就是件很容易的事。”

  汪解语侧过了脸,恨道:“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给我娘赔罪!”

  “赔……罪?”王棣听后一怔,茫然不解地看着她。

  当初他爹和姑姑的事乃是丑闻,他所知甚少,只知道姑姑嫁到汪家之后过得并欠好,却不知详情如何,也从未有过来往。

  汪解语咬牙切齿隧道:“你和你爹都是忘八!我娘吃了那么多苦,都是你们害得!就算抓不到老的,我也要抓你这个小的去给我娘磕头赔罪!”

  王棣打了个哆嗦,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一种一直隐藏在心底里不敢多想却又时时浮现的预感,“你……你不会是……我爹他,他难道……”

  汪解语自然知道王棣在想什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呸!肮脏!下流!无耻!”

  王棣被骂了一顿,反倒隐隐松了口气。

  只听汪解语继续说道:“我娘嫁到汪家一年多后,才有了我,那个老忘八基础不把我娘当人看,整日对她非打即骂,还说我是野……野种。厥后没过两年,就把我娘赶了出来。”

  那个时候,她不外是个婴儿,哪里有什么影象,这些自然是听娘亲亲口说的。每次听到娘亲说这些话时泪流满面的样子,她也会忍不住流下泪来,恨死了那个生父,可长大之后,才徐徐明白,比起自己那小我私家渣般的生父,真正害了娘亲一生的,却照旧娘亲很少说出口,却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小我私家。

  那是世人的禁忌,娘亲自知犯了大错,所以她只有将这一切藏在心底,对于自己遭受的命运,也唯有默默流泪,一任年华老去,无怨无悔。

  娘亲越是这样,汪解语对王氏的恨意便越深,越为娘亲的爱感应不值。这么多年来,王氏都将此事视为丑闻,把一切蜚语蜚语都交给一个弱女子去肩负,让她受尽了世人的讥笑谩骂,而王棣的亲爹,她那个名义上的大舅呢?他却可以高枕无忧,将一切都撇得干洁净净,娶妻生子,其乐融融,任由世人去唾骂自己的亲妹妹,甚至看着她沦落风尘。

  对于汪解语来说,她真正恨的只有王氏,只有王棣的爹,至于对她那小我私家渣生父,反倒是没什么感受了。究竟,娘亲没有爱过那小我私家,那小我私家也不爱娘亲,她的出生更像是一个错误,或者说是对娘亲的又一种处罚。可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娘亲的处罚,她努力修道,拼尽一切,为的就是能足够强大,强大到让王氏认错,去真正洗刷娘亲的污名。

  在说这些话,想这些事时,一滴泪珠已是悄然从眼角滑落,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身子也在微微哆嗦,王棣从未见过她那么孤苦无助的样子,轻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之上。

  汪解语条件反射般跳了开来,对着他怒目而视,眼里的泪花尚未拭去,凄美到令人心碎。

  她就像是刺猬啊……

  王棣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起……”

  汪解语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又恢复了平素的神情,冷笑道:“你以为一句话就可以让我放过你?”

  王棣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爹对你娘的伤害那么大,要是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向她赔罪的。”

  汪解语哼了一声,转身看着北门,道:“待会你不要动小心思,我带你出北门。”

  王棣看了眼城门,虽然并无几多人扼守,可就这样闯出去,置β也会引发不小的消息。

  正犹豫间,却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

  “这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太惨了,唉!太惨了。”

  “再不走,只怕我们也要被抓进去了。”

  “走吧走吧,看来这皇城也不安生。”

  王棣凝神看去,却见是一大队黎民,身上背着肩负,声势赫赫地往北城门走去,咋一看足有数千人之多。

  “站住!干什么!”北门禁军见了这么多黎民都是大吃一惊,纷纷抓紧了手中的长戟。

  “主座行行好啊,我们要出城。”一名老者奴颜媚骨地对着守城的禁军弯腰行礼,又看看身后的众人,抹了抹眼角道:“这城里实在是留不住了啊。光今天就抓了好几千人,那些衙役说明天还要继续抓,主座们行行好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都是四周村上的,没想到进了城就遇上这等大事,哪都不敢要我们,今晚不走,只怕明天就要被抓进牢里了啊!”

  “是啊是啊,主座您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数千黎民纷纷喊道,神色凄苦,语含悲戚。这一日皇城动乱,抓的最多的即是他们这些外乡人,险些是见一个抓一个,管他是不是勾通龙牙帮,安上一个形迹可疑的罪名,没几个逃得掉的。这些人都是消息灵通了一些,早早躲了起来,才躲过白昼的大搜捕,可现在皇城里戒严,哪里另有他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所以唯有冒死请愿,以求一条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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