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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

第一百二十二章 姝儿

中天 河梁 4331 2023-01-18 22:20:00

  十八年前,杜家。

  西堂院,杜云素书房之中。

  年仅十六岁的杜云素端坐在书桌前,面貌尚显稚嫩,却十分规则,已是一位英俊少年。他手中正提着一枝笔,不时沾一点颜料,细笔勾勒,又抬头看看窗前风物,远山叠翠,一一描绘于笔下,正是以平远法作画。

  画了片刻,他似乎觉得画中缺了些什么,凝神苦思,却又找不出来。他将眼前景致由近及远一一画入图中,看似不缺什么了,可明明是彩画,却无论如何看都不生动,不由得大为气恼,作画的兴致一下子去了泰半,索性丢了笔朝窗外发呆。

  恰在此时,眼前的花树之下走过一位俏丽的红衣少女,淡黄的结香,配以粉白的少女面容,两者恰似交相辉映一般,皆是熠熠生辉。

  “别动!”见此情境,杜云素大叫一声,吓得那路过结香花树的少女哎呦一声,手里的花篮也随之落了地。

  少女见是少爷在窗内发呆,不由得埋怨道:“我的大少爷,你又发什么痴啦。”

  “好姝儿,你就站在这儿别动,我给你做一副画,怎么样?”杜云素凑到窗前说道。

  少女姝儿听到令郎要给自己作画,自是心中欢喜异常,立即娇笑道:“好呀,不外我可站不住太久。”

  杜云素低下头去作画,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说道:“忍着点,乱动就画欠好了。”

  姝儿吐了吐小舌,嗔道:“那要是画欠好,我可再不给你画了。”

  杜云素听后一笑,“好犷悍的丫头,还管起主人来了么?”

  姝儿把嘴一横,“我不管,你要是画欠好,就不许画我了。”

  杜云素也不在意,见了她娇嗔的姿态,只觉比那树上的结香还要美上一千倍,着意细细描绘,不敢有分毫庞杂,直画了泰半个时辰。

  姝儿站在花树下,已觉得腿脚酸麻,又未便乱动,便喊道:“好了吗?”

  杜云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看姝儿,说道:“画是画好了,只怕你要不满意。”

  姝儿听后哪里管这些,忙走上去,靠近窗前一瞧,只见画中一位俏丽少女站在花树之下手脱结香花,侧了脸来看人,身子轻盈,恰似弱柳扶风,眼神婉转,似有无穷情意,嘴角还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实是一位绝代美人。看着看着,不由得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我哪有这么悦目……”

  杜云素却是心中一动,两人隔着一扇窗,眼前的少女身上幽香感人,似是结香,又似少女的体香,看着她泛红的面颊,不由得说道:“你比这画上的人儿,悦目一千倍,一万倍。”

  姝儿听后又甜蜜又张皇,飞快白了他一眼,“呸,就会骗人,不理你了。”

  说罢急遽转身离了窗子,拾起地上的花篮跑远了。

  杜云素却是看着少女的身影发愣,又低头看看这幅画,看着画中的少女,伸手抚摸,抹在画纸之上,心中却恰似落在少女脸颊上一般,不由得痴了。

  翌日他便将这画送给了姝儿,又壮着胆子拉了拉她的手,说是要继续给她作画。

  今后的两个月里,两人相相互伴,踏青出游,每每遇到名山胜景,杜云素便要给姝儿作画,厥后徐徐地画也不作了,只是相相互视,眼里浅笑,天长地久,似乎只在一眼之间。

  两个月后,杜云素被叫到了杜青丹的面前。

  杜青丹时任杜家族长,头发尚未花白,气度沉稳,行事果决,族中险些是人人心服,唯独大长老杜青冥时有异议,却也不敢劈面质疑族长的决定。

  那日杜青丹处置惩罚完了家族事务,将杜云素叫到身前,先是笑了笑,继而问道:“云素,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曾想过婚配之事?”

  如此直白的问话,倒是让杜云素一呆,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姝儿的模样,心下悄悄喜欢,却不敢劈面直说,只道是早已为父亲看出。

  杜青丹搓了搓手,十指时而合拢时而松开,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终于开口说道:“我听说木德齐家的女人不错,既是家主的爱女,容貌品德也都是上上之选,你要是愿意,爹给你提个亲,如何?”

  杜云素听了退后两步,脸色发白,“爹,我,我已经……”

  杜青丹心思灵敏,知道少年人知好色而慕少艾,杜云素极可能已有喜欢之人,却也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问道:“怎么了?不愿意吗?”

  杜云素勉强说道:“孩儿已经有喜欢之人了。”

  杜青丹一听心下一沉,面上却仍是淡淡笑道:“这倒也好,省得我为你费心了,哈哈哈。”

  杜云素见杜青丹如此反映,倒是大出意料之外,“爹,你,你不阻挡么?”

  杜青丹摇了摇头,“我阻挡什么?只是婚姻大事,照旧要慎重一些,再过三个月,你要是心意坚定,我自然同意。”

  杜云素松了口气,喜道:“好,多谢爹爹了。”

  杜青丹浅笑颔首,看着他飘飘然地走出去,似乎已是有了如花美眷,不由得悄悄叹息。

  其时杜青冥初为火德星官,声势大振,杜家不少人依附于他,杜青丹作为家族族长的命令反而无人听从,险些凡事皆要与大长老商量,其权力转移,自然可想而知。

  少年人心性不坚,尤其易为恋爱所惑,杜青丹幼年时也曾明里暗里喜欢过几个女子,但那都是一阵热恋,时日一久便淡下去了,心知要让杜云素允许娶木德齐家的女子,那么就决不能强逼,只需细加部署即可。

  杜云素对此自然是浑然不觉,回去之后便与姝儿相会,欲将此事说与姝儿,少年人面皮薄,却又一时说不出口,只是心中兴奋,那也是看得出的。姝儿虽是不解其意,见自家令郎兴奋,那自己便也兴奋,相相互伴,倒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外今后不久,姝儿便黑暗听到了一些蜚语,说是杜云素已与木德齐家的小姐文定,而问清了那文定之日后她即是脸色苍白,原来那一日正是杜云素欢快奋兴找她说话之日。待要细问,身边之人的回覆却又模棱两可,相互都是下人,是杜家的杂役和婢女,偏偏姝儿和杜云素关系匪浅,这些人看在眼里难免嫉妒,有意疏远,因而姝儿也不清楚内情,只是心中隐隐感应张皇难安。

  再过几日,蜚语更多,皆是说杜云素与那木德齐家的小姐之事,姝儿想要见杜云素问一问此事,却偏偏找他不见,原来杜青丹有意将杜云素叫到身边,将之视为少族长培养,让他试着处置惩罚起家族事务来,见到姝儿的日子自然便少了许多。

  又过了几日,木德齐家的小姐虽是从未在杜家泛起过,却已折磨得姝儿心力憔悴,险些每日都想着那小姐是如何样貌,与杜云素相伴时又是怎样一番情景,不由得心如刀绞,暗自里哭了几趟。转念一想,她不外是杜家的一个丫鬟而已,爹娘皆是贫民,家中养着好几口人,一年闹饥荒,家里缺粮才将她卖给了杜家,身世低贱,那是无可言说的了,杜家的令郎又怎会看得上她?她即是有意于他,这一生也只配做个丫鬟,还能有什么痴心妄想呢?

  转眼已往月余,杜青丹又以杜云素是少族长为由,精心挑选了三个娇艳感人的婢女,容貌皆不输于姝儿,让她们好好伺候少族长。姝儿虽然仍是杜云素的婢女,这一个多月来却是担惊受怕,又听令郎新收了三个婢女,更是心若死灰,立即大病了一场,容色憔悴,自然更不愿去伺候令郎了。

  杜云素对姝儿虽是有着少年郎的真挚情意,可身边突然多了三个娇美的婢女,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原计划向爹爹辞退这三女,可杜青丹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了,回去之后这三女也不知从那边听来的风声,知道杜云素要辞退她们,皆是眼里含泪,低声恳求,温言软语,闹得杜云素晕头转向,心里一软,便也不想再赶三女走了。

  这三女待他随处殷勤备至,比之姝儿有过之而无不及,杜云素有时想起姝儿,便要去看看,却都说是生了病,染了风寒,不能见人。姝儿生病自然是有的,他也去探望过一次,可今后好了,三女仍说她是生病,杜云素心中生疑,可事事都让这三人伺候得周到万分,便也没什么理由再去见姝儿了。况且三女皆是杜青丹精挑细选,容貌举止皆是上上之选,又皆是穿着短裙小袖,露出大片肌肤,杜云素虽不是荒淫好色之人,整日在三女的围绕之下也是晕头转向,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滋味,想到姝儿的时候便愈发少了。

  如此过了月余,姝儿每次打起精神想见见杜云素,都只是见到了三女之一,一番冷言冷语下来,气恼之极,含恨而去,知道自己虽是令郎名义上的婢女,却已是不能再见令郎一面了。这般哭了频频,徐徐也就死了心,同寻常婢女一般处置惩罚起杜家的杂务,整日只是洗衣做饭,扫除庭院,也不注意妆扮自己,有时对镜自照,倒宁愿自己长得丑一些,便没了那许多烦恼。

  转眼又过了月余,杜青丹将杜云素叫来,又问起联姻之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说服了杜云素娶那木德齐家的小姐。

  允许了杜青丹之后,杜云素走出屋子,只觉得怅然若失,心里伤痛难言,想起上一次与姝儿相见照旧三月之前,那时他只愿与姝儿天长地久,可时日一长,却徐徐将她忘了,不由得恼恨自责,又十分想要见姝儿一面。

  回去问了三位婢女,三女皆是含糊其辞,若是以往杜云素也就而已,这一次却又找了家族里的管家,点名要找姝儿,管家不敢隐瞒,便说了姝儿早在上个月便已被辞退,发了一笔钱,让她回家去了。

  杜云素听后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厉声问道:“姝儿是我的婢女,谁敢辞退她?!”

  管家吓了一跳,心想这些杜家的家事他可担不下来,便说道:“这是老爷的意思,少爷现在既然已经和齐家的小姐订了婚,这些事照旧不要闹得太太过为好。”

  杜云素听后一阵黯然,他如今已和齐家的小姐定了亲,那位小姐他从未见过一面,不知为何便稀里糊涂地允许了,心里难受,走了几步,问道:“姝儿家在哪?我要去找她。”

  管家摇了摇头,“少爷你这是何须?我这儿再给少爷您部署一位更好的就是了。”

  杜云素咬牙说道:“我只要和姝儿说几句话,没有此外意思。”

  管家见他坚持,便说了姝儿家在那边,杜云素听后便急遽出了杜家,也没人阻拦。有人报给杜青丹听,杜青丹却也不在意,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姝儿在杜家虽是婢女,穿得也比富朱紫家的小姐要好,如今回了农家,自然免不了务农,日头一晒,再是美丽的女人也要变得黑不溜秋,手脚也要起几个茧子,到时候杜云素见了一个粗手粗脚的黑女人,难道还会喜欢吗?

  事实正是如此,当杜云素一个个村子寻访已往,近乎费尽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找到了姝儿,可见到的却是一个容色憔悴的黄脸丫头,昔日美貌的容颜已是褪去不少,在农家女子之中虽然还称得上标致,可比之如今尚在伺候他的三位婢女却已是有所不如。

  姝儿那日正是上山挖野菜回来,忽见家中多了一位富贵堂皇的令郎哥,心里感应奇怪不安,等到见了是杜云素,这才哎呦一声,吓得篮子里野菜落了一地。

  杜云素看着姝儿,一时竟认不出她,当初在结香花下的美人,如今却成了挖野菜的黄脸丫头,篮子里的结香花,也酿成了绿油油的野菜,看着看着,突然流下泪来,俯身拾起那个篮子,将野菜装入篮中,哽咽着问道:“这些是什么菜?”

  姝儿呆呆地看着杜云素,也忘了他是令郎,只站在门槛前发愣,听杜云素问起来,才说道:“马兰头。”

  “好吃吗?”杜云素看着这些绿油油的野菜,问道。

  姝儿苦笑了一下,“你是令郎哥儿,一定吃不惯这些菜。”

  杜云素摇了摇头,不知是何意,一一拾起了野菜,说道:“我想在这儿吃一趟饭,可以吗?”

  姝儿听后脸色一红,却不是羞涩,而是内疚,可也不忍拒绝,接过了菜篮子,说道:“我给你烧,你等一等。”

  说罢,进了厨房,又急遽跑了出去,特地杀了一只老母鸡。杜云素趁此时机仔细看了看这户人家,家中除了姝儿的爹娘,另有一位老祖母,姝儿在家中年纪最小,另有两个哥哥和姐姐,其中一个嫁了人,而年老娶了妻子,生了一个孩子,二哥娶妻,但尚未生子,一共是十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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