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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

第六十四章 经藏

中天 河梁 5864 2022-11-15 22:00:00

  苏桦的话让子黍心里一惊,正要再问几句,却见苏桦已然离去,四周的上清门生也是寥寥无几,早已被派出去收拾残局,唯独几位星官因为苏桦未曾离去还一直留在此地,现在难免都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苏桦和他的对话并没有瞒着旁人,甚至连杜云才的师尊少微星官也听在耳里,不外他看着子黍只是带着一丝玩味,不知心里是如何想的,所幸杜云才本人并不在,想来这位师尊也不会无故嚼舌。

  见苏桦已经回去闭关疗伤,少微星官便对他笑着说道:“杜师弟是吧?老祖已是数十年未曾收门生了,倒真是可喜可贺。”

  子黍听了,一时有些懵,过一会才明白以苏桦的辈分,当他的门生,自己也算是能和星官平辈相交了。

  不外,他自然不敢真将自己视为少微星官的同辈,也学着一般上清门生的模样低头拱手说道:“晚辈……门生见过师叔。”

  少微摆手说道:“你若叫我师叔,岂不折煞了我?两位老祖门生,岂论辈分崎岖,皆有宗门长老身份,你我也该以平辈论教。”

  子黍另有些为难,一旁的上清掌门天理星官亦捋着髯毛浅笑说道:“即是我这老头子,也要与你当师兄弟呢,哈哈。”

  柳星官陪着天理星官笑了笑,也对子黍正色说道:“杜师弟不必羁绊,老祖既然有意收你,即是我上清认可了你,况且师弟你资质特殊,或许要不了十年,修为便凌驾我等了。”

  子黍见那柳星官看上去亦不外是青年,面色红润话语爽朗,心里多了些好感,便说道:“师兄过誉了,实际上我对修行之事,至今仍是一知半解,诸位师兄又都是修为高深,实在令人佩服。”

  少微见此便说道:“杜师弟你还未曾有一门好的修炼功法吧?我上清传承自上古,广集洞真一系文籍,主修《上清大洞真经》,为天下道门焦点功法之一。此功法原本只许三百六十名焦点门生修行,不外杜师弟你不在此列,又是老祖亲传门生,倒是并无此限制。西斗老祖此行急遽未曾将功法授于你,如今可愿随我去藏经阁一阅?”

  “认真可以?”子黍似乎还未从身份的转变中回过神来,难免有些惊喜。

  他听卫霜提到过这一上清无上真经,小薇亦曾与他提及过天下三大经书之一的《洞真经》,天下三大经书并非一部,而是一藏,洞真经藏主要存于紫微宫中,为中天道门主流修炼经藏,不外除了紫微宫,其中亦有部门保留在各大道门,以上清最为完整。相传上古时洞真经藏存于上清,不外厥后气运变迁,移于紫微宫中,只留存下一部门焦点经文,为上清秘传,以《上清大洞真经》最为深奥玄妙。不外厥后紫微宫以洞真经藏为主,参考各大经藏,创下《紫微洞真经》,又因为其气运壮盛,位居天下之中,逐渐强盛,压倒了上清,刚刚成为天下第一道门。单以渊源而论,即便在浩如烟海的道门文籍之中,也难有几部经书可以与《上清大洞真经》相媲美。

  少微一直留心着子黍的神态,见此神情,便微笑着说道:“师弟若愿意,随我来即是。”

  “那谢过师兄了。”面对这上清秘传经文,子黍也难免心动,便应了下来。

  藏经阁亦在玉皇殿之中,上清玉皇殿内颇大,当中分了许多密室,甚至另有通往山下的暗道,但是具体有何用处少微并未和子黍说过,只是在进入玉皇殿时有所提及。而子黍一开始是为这《上清大洞真经》所激动,可走进了玉皇殿,再去转头看一看并未跟来的柳星官和天理星官,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如今这上清派内真正的掌门,即是眼前的这位少微师兄了。

  “说来看守藏经阁的正是钺星官,如今他也算你的亲师兄了。”少微带着子黍来到玉皇殿内的庭院楼阁前,侧身对他提点了一二。

  子黍闻言往前看去,只见走廊外是一处幽静庭院,四周流水围绕,当中假山林立,而中心即是一处三层朱漆楼阁,当中檀香清幽,一盏盏青铜灯悬于外侧,颇有些古色古香。

  “钱师弟可还在阁中?”少微沿着水榭上前,轻轻扣击门环。

  阁楼之门朝内打开,泛起一位白眉黑发的男子,乍看似乎苍老,细看又似乎不外二十岁,眼里时而深沉时而明亮,辨不出真实年岁。

  钺星官拍了拍身上的墨绿道袍,似有灰尘扬起,在水面光影下还能看到点点灰尘飞翔,恰似在说眼前之人已枯坐数月未曾移动。

  “动乱平息了?”钺星官先是有些迷茫地看着少微,过了片刻刚刚问道。

  “哈哈,想不到钱师弟不出藏经阁,也能‘全知天下事’啊。”少微抚掌大笑起来,难免有些戏谑。

  钺星官似乎没有什么诙谐的心情,只是皱着那一对白眉,淡淡说道:“先前我听闻玉皇殿内有所响动,想来敢犯我上清之人定是非同寻常,不外少微师兄既然尚在,想来也不外尔尔。”

  子黍听了有些愕然,看着这位钺星官,心想对方莫非一直在藏经阁内不与外人接触,否则怎会连如此大事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少微听了钺星官的话,却只是勉强扯了下嘴角,突然转身让出一步,将跟在后边的子黍凸显了出来。

  “这位是西斗老祖新收的门生,老祖无暇管教,倒要师弟你多多指点了。”

  钺星官只是看了一眼子黍,又将目光落在少微身上,却是锁起了眉头,“这是师尊的意思?”

  “莫非还能是我的意思?”少微笑了笑,却又说道:“师弟你闭关藏经阁,如今也快要一年了,大道无情,已往之事,也该放下些了。”

  钺星官不言不语,只是负手而立,仰望天际,唯见白云苍狗,幻化无常。

  “既然如此,进来即是。”说罢,也不再看子黍一眼,却是往藏经阁内走去,只剩下两扇大门,还空洞洞地开着。

  子黍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走进,而是看向少微。

  少微轻声对子黍说道:“数十年前,西斗老祖曾收下一位女门生……哦,如今说来应该算是你的八师姐,她自幼时便在老祖身旁修行,天资聪慧,又颇为坚贞,本能轻易成就星官,只是因幼年之事留下心魔,迟迟不能突破,便在去年离去上清,前往神州斩妖除魔,却不幸命丧妖魔之手。钺星官曾对她多次指点,颇有些照顾这位小师妹,因此去年惊闻噩耗之后便闭关藏经阁直至今日,而你又身份敏感,是故他有些反常,不外也无须紧张,谦恭一些即是。”

  “原来如此。”子黍想到妖族袭击上清的前夜,西斗星君苏桦确实是在一人独饮,缅怀那一位门生,他那时见对方醉酒佯狂,还以为苏桦不外某一普通上清门生。如今看来,此事在师徒之间都有些芥蒂,难免要有此情绪。

  不外想到天雪曾在玉皇殿外坚定的声音,他却有些动摇,雪前辈所说所做之事,真的能化解两族恼恨?世代累积的血海深仇,不要说千年,恐怕万年都无法弥补吧?

  “师弟自己进去即是,师兄另有些要事处置惩罚,便不多陪了。”少微见子黍缄默沉静,还以为他在犹豫,便敦促道。

  子黍回过神来,忙回礼道:“多谢师兄了,我自己进去便可。”

  待少微离去后,他也踏入了藏经阁中,却见室内明亮清朗,香炉之内炊烟袅袅,而书架之上满是道藏,钺星官正在其中翻阅,身上的灰尘也并非如他想象一般是久坐不动所致,仅仅是那些常年未曾有人动过的经书上积了灰尘,翻动时沾染在了身上所致。

  “可曾修习过我上清功法?”钺星官低头看着经书,头也不抬地问道。

  “未曾。”

  “一旁桌上有五行功法和《上清修行秘诀》,以此修行,真元运转一百零八周天后,再来修行《大洞真经》。若你能成星官,可进而修习《大洞玉经》和《八素真经》,至于星君之路,则唯有自己摸索,并无修行之法。”

  钺星官平淡的话语却让子黍悄悄心惊,他一个初入上清的门生便提及了星君之路,不知是上清功法玄妙,照旧说对他期望很高。不外想来星君的门生倘若不以成就星君为目标,未免也太没有志气了一些,倒是他的见识太浅。

  这么想着,见钺星官并不再与他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经书,子黍也欠好再去打扰对方,颔首称是,环视四周,便看到了一旁的红木书桌之上放着几卷经书,似乎都是为他所准备的。

  子黍走已往翻看,先是看到了一本五行修行功法,名为《太上五星经》,又看到一本更薄的小册子,即是《上清修行秘诀》,翻看不外数百字,尔后即是解说以及示意图。草草看过《上清修行秘诀》,他便掀开那本更厚的《太上五星经》,发现其解说道法运用,倒是玄妙异常。

  相较于修行真元,子黍倒是更羡慕那些拥有仙法符箓的星师,究竟此时的他只见过那些人的惊人手段,还不太清楚真元的浑朴与否对于星师有多重要。掀开《太上五星经》认真看去,只见第一行写道:“五星列照,焕明五方,水星却灾,木德致昌,荧惑消祸,太白辟兵,镇星四据……”

  经文玄奥,却又恰似有无穷魅力,子黍仔细翻阅,不知不觉竟看了半个时辰,突然醒悟过来钺星官既然将经书给他列出,明显是不想让他在此多留,便转头去看那钺星官,但见对方也在书架之间翻看经书,并未曾注意到他。

  收了这两卷经书,子黍走已往问道:“钺师兄,这两卷经书,师弟可以带走修行么?”

  “这些经书,皆是影印,你自可随意,”钺星官难得抬眼看了他一下,“上清功法以《大洞真经》为焦点,其余皆为辅助,没有《大洞真经》所修真元则威力大减,因此除了《大洞真经》以外,其余经文即是传了出去亦无伤风雅,况且我上清经文大多亦在紫微宫中可见,天下道门,几多皆有所知晓,只是各有改动而已。”

  钺星官那一双眼睛时而明亮时而深沉,似乎有万千变化,子黍只是看了一下心里便有些模糊,忙低头说道:“多谢师兄,藏经阁幽静,师弟就暂不打扰了。”

  钺星官点了颔首,轻轻嗯了一声便又继续看那手中经文,而子黍也松了一口气,悄悄退出藏经阁,钺星官带给他的那种神秘压抑感刚刚徐徐褪去。

  如今上清大乱放定,苏桦虽是收了他当门生,可见到这一幕的不外三位星官和少数上清门生,他走在玉皇殿中,又不着上清门生的衣饰,无人相识,一时间仍然感受自己一个外人与上清派有些格格不入。

  走出玉皇殿,只见神药池外玉阶破碎,浓郁的药香不停散发出来,他经过时难免朝那里看了一眼。上清神药池虽是一处露天水池,但占地不小,当中有一处岛屿,栽种近百株灵药,其焦点便为神药九死还魂草,四周则是在水边设下众多楼阁,其外更有围墙围绕,大阵封锁,原本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即即是玉皇殿亦比不外,现在却多了一处大洞,墙垣坍圮,内里几处阁楼亦有损毁,药香外溢,实则是灵药受损所致,不少上清子弟便在此忙着修葺,而重启神药池大阵则是重中之重。

  可以说,原本单凭妖王朱雉,或者说单凭小薇一人,都是无法打入上清的,只是双方相互算计,小薇利用朱雉攻山引发大阵的时机破解神药池大阵,而神药池大阵本就是上清大阵的一部门,被她破解之后整个上清大阵亦随之有了破绽,让朱雉找到可乘之机直接杀入玉皇殿中,刚刚造成了如今上清派的局面。

  这一切,与子黍自然也脱不了关系,若非他带着小薇进入上清,她又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摸清神药池大阵的情况,进而在要害时刻将之破除?而当日他与小薇同入上清,所见到的人不少,现在便有上清门生见到他后面露敌意,苏桦要收子黍当门生虽然不会专门见告所有人,普通门生也不敢上前,因此知晓如今子黍身份的不外是几位上清长老,一般门生即是见到他与星君和其余星官有过谈话,也只是认为他在为自己辩解,又曾和妖族走到一起,身份可疑,自然是要引起怀疑预防的。

  他们的冷眼落在子黍身上,或许照旧看在先前他曾与众多星官星君攀谈刚刚没有动手,但那一缕始终存在的敌意让子黍更是难受,只是站在神药池外看了两眼,便要转身往下走去,却又迎面撞见了另一批刚刚进入派内的上清门生。

  这批门生天蓝色的道袍之上染着不少血污,神情亦是掩盖不住地憔悴,应该是刚刚反抗妖魔回来,回来之后,便与神药池这边的门生攀谈起来。子黍原本想避过他们便独自下山,却在当中见到了如今上清派内可以说是唯一熟人的卫霜,难免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她。

  这个曾经眼神明亮感人的女子现在眼里却多了不少痛苦,似有泪眼朦胧,却又在眨眼之间消散了,但脸上的愁容是无法掩饰的,一身血衣之上竟还不时落着血珠,左手捂着右肩,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子黍不知不觉走近了一些,却听到她在痛苦地质问,“怎么会这样的?神药池不是上清大阵的焦点之处么?是谁破了大阵?到底是谁?”

  神药池旁一位青年此时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卫师妹不要激动,你身上的伤需要静养,照旧先回去休息为好。”

  “杜师兄,这一役下我上清损失太多了……苏师姐、石师兄、白师兄另有先前随我去视察妖魔之乱的刘师哥,都身死于妖魔之手,”卫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哽咽,但照旧神情激动地说道:“我们在外抵御妖魔,却未曾想让妖魔侵入了后方,如今更是听说神药已失,不知道真相师妹我……我实在是于心不安。”

  “此事……”杜云才目光有些游移,不知何时竟落到了子黍身上,微微皱了皱眉。苏桦收子黍当门生之事他虽不清楚,但到底远远看见了,对于子黍和小薇的关系也略有耳闻,不知该不应说。

  子黍虽不知道对方即是那与他同出一个家族的杜云才,但见对方气宇轩昂,在上清显然身份不低,也难免多有留意,又有些担忧对方就此来指责他。

  不外,真正跳出来说话的倒不是杜云才,而是上清执事门生郑阊,他当初领导子黍和小薇去找卫霜,因此对两人印象深刻,现在不由得愤愤地说道:“卫师妹,我们真是瞎了眼了!想不到当日要见你的那个女子竟是妖魔所化,照旧什么妖族的少主,就是她突入了神药池,夺走了我们上清的神药九死还魂草!”

  听了这话,卫霜的脸色霎时间一白,险些要晕已往,而郑阊却又往前一步,伸手指着远远站在一旁的子黍,“另有这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身为妖魔同党,竟让老祖放过了他!不外我看他和妖魔走在一起,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工具!”

  一时间数百上清门生的目光皆落到了子黍身上,一片喧哗之声,有的是在神药池见过底细的,另有的则是全然不知情的,现在刚刚与妖魔大战,对于妖魔恼恨入骨,瞬间看着子黍的目光即是满满的敌视了,若非不少人见过他和西斗星君以及少微星官攀谈过,恐怕早冲上来将他碎尸万段了。

  “就是他私通妖魔?”

  “这样的人,实在该杀!”

  “确实活该!老祖怎会放过了他?”

  “可,可我似乎也曾看到过他去山前杀妖魔……”

  “哼,那我还看到他那个女伴也去了呢!不外是游戏人间,好来图谋我上清神药。”

  “没错,我也看到了,他和那个女贼只泛起了一下就跑了,原来是来偷神药的!”

  “杀了他,替师兄弟报仇!”

  “没错,杀了他!”

  数百上清门生原本就对妖魔恨之入骨,如今又有人煽动,竟是群情激昂,似乎随时会冲上数十人将子黍砍成肉泥。

  子黍这一刻愣住了,他未曾料到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仇隙是如此之大,上清派门生本是清心寡欲之辈,却在与妖魔的血战之中引发了滔天恨意,这一刻不要说是他,但凡任何一点和妖魔有关的事物预计都市被摧毁。

  然而,他又能如何?逃么,似乎也累了,只感应一阵淡淡的凉意,从心底里升起,让眼前的喊声和恼恨的目光都一并淡了,只是有些失意。

  他似乎还能看到卫霜,卫霜也在看着他,没有如一旁的师兄弟那般激怒,却也带着惊讶、不解和淡淡的失望,似乎是极淡的失望之下藏着极深的悲悼,嘴唇轻轻哆嗦,似乎在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面对漫天喧哗,子黍只是默然地站着,恰似这被谩骂,甚至将要被殴打和击杀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与他无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

  他又想到了清儿,不知当初清儿被人诬陷为妖时,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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