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离别

　　翌日。

　　秋日的晨曦顺着窗帘漏洞洒进房间。

　　陈译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徐徐睁开惺忪的睡眼。

　　宿醉的后遗症，让他现在脑袋依旧有些晕乎乎的，胃里火烧似得难受。

　　靠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彻底醒来。

　　就在这时，陈译突然嗅了嗅鼻子。

　　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昨晚似乎是杨老师送自己回房间的，想到这里，他的神色略显离奇。

　　起床，穿衣，洗漱。

　　收拾完毕后，时间已经来到九点多。

　　背着背包走出房门，陈译来到杨瑢房间，敲了敲门。

　　李超迎面走来，一副宿醉后的萎靡模样：“杨老师已经走了。”

　　“走了？”

　　“7点多就走了，去县里搭车回魔都了。”

　　“我们啥时候走？”

　　“等会就走，大巴车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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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分，大巴车停在丰景嘉丽酒店院里。

　　与众人离别之后，陈译背着包一路回到出租屋。

　　走进院子，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小电驴。

　　见小电驴的座椅上落了一层薄薄地灰尘，陈译微微皱了皱眉。

　　他走的时候，特意把小电驴留给祝佳，为了能让她每天多睡一会儿，不至于五点多就去老公会等剧组班车。

　　“祝姐，我回来了。”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祝佳正窝在床上，捧着一本厚厚地书。

　　之所以总窝床上，主要是家里也没个像样的椅子，就两个小马扎，这玩意儿用饭的时候坐一下还可以，久坐的话就会腰酸屁股疼。

　　见到陈译，祝佳先是一愣，随即满脸惊喜道：“影戏杀青了？”

　　“嗯！”

　　陈译点颔首，好奇道：“这几天没上工吗？”

　　“身体不太舒服，在家歇几天。”祝佳随口答了一句，问道：“午饭吃了吗？”

　　“还没呢，你吃么？”

　　“没。”

　　“那正好，一起出去吃点吧。”

　　祝佳摇头道：“别了，就在家里吃吧，姐烧顿好的犒劳犒劳你。”

　　“行！”

　　陈译微微一笑。

　　“那我去买菜。”

　　祝佳说着穿上鞋子，拿上钱包和车钥匙便出门了。

　　目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陈译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

　　走到床边坐下，他伸手拿起刚刚被祝佳藏在被子里的书。

　　《演出经纪人培训教材》！

　　不需要看内容，只看书名就能知道这本书的作用。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儿。

　　没多久，祝佳就骑着小电驴回来了。

　　买了许多菜，外加一箱啤酒。

　　陈译帮着她把啤酒搬回去，说道：“祝姐，不用买这么多菜吧。”

　　祝佳笑道：“上次的庆祝太简陋了，正好趁着你影戏杀青，给你补上。”

　　从袋子里拿出一捆芹菜，陈译帮着摘菜。

　　见状，祝佳从他手里夺过芹菜，付托道：“我来就行，你在这反而影响我的节奏，去抽根烟吧！”

　　闻言，陈译无奈起身。

　　坐在小马扎上，点上一根烟，默默看着她忙前忙后。

　　祝佳一边摘菜，一边问道：“当主演的感受怎么样？”

　　“很不错。”

　　“剧组里的人没欺负你吧？”

　　“那倒没有，都挺和善的。”

　　整个剧组上到导演，下到群演，除开杨瑢之外，在圈子里基本都没啥名气，所以倒是没有发生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徐步明第一次当导演，陈译第一次当男主角，甚至李超也是头一回儿干执行导演……各人都想着用这部影戏来证明自己。

　　祝佳的行动很利索，闲聊间就把菜处置惩罚好了。

　　从床下抽出电磁炉，开始炒菜。

　　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一顿午饭终于做好了。

　　醋溜芹菜、青椒炒肉、红烧鲫鱼、酸辣土豆丝，外加一份海带排骨汤。

　　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的四菜一汤，陈译皱眉道：“祝姐，整这么多咱两哪吃得完啊。”

　　“没事，横竖现在天凉快了，一时半会儿也坏不了，晚上可以接着吃。”

　　祝佳说着，拿着起子开啤酒。

　　眼见她一连开了六瓶，还在继续，陈译赶忙开口道：“祝姐，够了，咱俩随便喝点就行。”

　　昨晚喝的属实有点多了，导致他现在头另有点难受。

　　祝佳笑道：“没事，喝不了姐喝，难得庆祝一回嘛。”

　　闻言，陈译一阵默然。

　　祝佳举瓶道：“来，庆祝你主演的第一部影戏杀青！”

　　陈译没说话，拿起啤酒轻轻碰了碰。

　　祝佳仰头灌下小半瓶，喝的太急，一些啤酒顺着她的嘴角溢出。

　　随手抹掉嘴角的酒水，她恳切实意道：“小译，姐真心为你兴奋。吃了这么多苦，你终于熬出头了。横店这么多群演，也只有你真正酿成角儿，来，再走一个。”

　　陈译帮她夹了一筷子菜，劝道：“祝姐，先吃点菜，别喝那么急。”

　　“没事儿，姐今天兴奋！”

　　一连三瓶啤酒下肚，祝佳的脸色开始泛红，眼中也蒙上一层醉意。

　　“小译，咱俩认识有两年了吧？”

　　陈译点上一根烟，回忆道：“有了，05年7月份我来的横店，那会儿照旧祝姐你帮我找的屋子，领着我办的演员证。”

　　见状，祝佳伸手道：“给我也来一根！”

　　祝佳不吸烟，这一点陈译是知道的。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照旧递已往一根。

　　接过烟，祝佳学着陈译的模样，点燃后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出租屋里响起。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祝佳已经泪流满面。

　　徐徐吐出一口烟圈，陈译问道：“祝姐，发生什么事儿了？”

　　仍由眼泪流下，祝佳笑道：“小译，我要回去了。原来前几天就准备走，可是想着还没帮你正式庆祝一回儿。”

　　“是不是刘永强又欺负你了？我等会帮你找回场子。”

　　他只是性格淡然，却不是软柿子。

　　“跟他没关系。”

　　祝佳摇摇头，眼神迷离道：“其实高粱说的很对，我可能天生就不适合吃这碗饭。”

　　“祝姐……”

　　陈译刚要开口，祝佳便打断他道：“我心里其实很清楚，我们俩纷歧样，你来横店之前，我就已经是大特了。现在你已经主演影戏了，而我却连龙套都跑不了。”

　　“我自问还算努力，可是有些工具，真不是努力能弥补的。”

　　陈译默然，心里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劝祝佳继续留下来？

　　得了吧。

　　他自己都得回来继续跑龙套，能帮到什么忙？

　　祝佳小口抽着烟，继续说道：“做了四年的白昼梦，现在也该醒了。我今年已经26了，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了，我不想50岁的时候还跑群演。”

　　陈译嘴唇动了动，最后吐出三个字。

　　“我养你啊！”

　　这是两人经常开玩笑的话，但这次祝佳却没有如往常那样接下去。

　　“小译，姐很开心，真的。可是姐知道，你不喜欢我，咱两之间不是恋爱。”

　　是的，陈译不喜欢祝佳。

　　两人之间有深厚的情感，是朋友，也是亲人，但唯独不是恋人。

　　因为他从未在祝佳身上，体会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受。

　　缄默沉静了片刻，陈译开口道：“我看到你藏在被子里的书了，你计划考经纪人？”

　　祝佳点颔首：“嗯，我准备回去备考，争取明年拿到经纪人证。到时候姐给你当经纪人！”

　　她照旧热爱这个行业，无法割舍。

　　哪怕当不成演员，她也要换个方式留下来。

　　“好，那咱们说定了！”

　　陈译说罢，继续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

　　祝佳站起身，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一本书。

　　正是那本她视若珍宝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将书递给陈译，祝佳苦笑道：“姐来横店这么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本书就看成我送给你的礼物，如果以后有时机的话，帮我把周星弛的签名写上去。”

　　接过书，陈译珍重的点颔首。

　　与其说这是书，不如说这是祝佳的梦想。

　　现在，她把这个梦想交给了陈译。

　　一顿饭吃完，菜没怎么动，但酒却被喝光了。

　　女人醉酒呕吐的画面并欠悦目，哪怕这个女人再漂亮，身材再好。

　　第二天，一大早。

　　陈译骑着小电驴，将祝佳送到车站。

　　临上车前，祝佳猛然捧住陈译的脸，狠狠印了下去。

　　这一幕，引得车上搭客围观。

　　许久之后，两人才离开。

　　“小译，你一定要等姐。”

　　“我会的！”

　　“走了！”

　　目视着大巴车徐徐消失在视野中，陈译感受心里空落落的。

　　走出车站，他拿出电话拨通了高粱的电话。

　　“高哥，中午有空不，一起吃个饭……嗯，昨儿回来的，已经杀青了……对了，把老胡也喊上，上次欠他一顿饭，对，照旧老地方。”

　　中午，一间小饭馆里。

　　三人围着一口牛杂锅子，边吃边聊。

　　“你们哥俩藏得真够深的，影戏男主角啊！”

　　老胡吃得满嘴流油，同时还不忘数落他们不够仗义。

　　高粱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横店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眼红狗太特么多了，万一被什么人盯上，给小译整黄了怎么办？”

　　“老高，你特么的还信不外我？”

　　“劳资防的就是你，一般你知道的事儿，横店基本上也就全知道了。”

　　怼了胡成中一句后，高粱转头问道：“对了小译，你那影戏什么时候上映？”

　　陈译答道：“没个准信，起码得半年之后，而且不上院线，直接在影戏频道播出。”

　　“那也不错！”

　　高粱的想法和他一样，只要能播出，什么都好说。

　　夹起一块牛肚塞嘴里，陈译说道：“高哥，老胡，这段时间帮我接接活儿。”

　　胡成中惊奇道：“小译，你都演过影戏男一号了，还接大特？”

　　陈译自嘲道：“演个文艺片真把我当角儿啦？我这小我私家没啥优点，自知之明照旧有的。”

　　闻言，胡成中放下筷子，肃然起敬道：“小译，就凭你这句话，你以后要是不火，劳资把头揪下来当球踢。”

　　高粱没说话，默默伸出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