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时间是一种轮回
往后，严辞每天早睡早起，起床就喝杯白开水，养脾胃，然后帮奶奶做家务。
严六堡洗衣服，他洗碗扫地，分工明确。
闲时就看书，顺便教妹妹英语、练字、念书。
下午夕阳无限好的时候，他会顺着溪边跑步。
重活了，得锻炼，把身体养好，现在他这副身体有些弱，连妹妹都打不外，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在前世，他初中时候和别人打架，也是只靠狠劲，身体素质不算优秀，锻炼身体很有须要。
初三时候还近视了，这辈子也得掩护好眼睛，他不想再戴眼镜了。
然后晚上洗完澡，严辞会听着收音机，写着日记、小说，纪录种种灵感。
奶奶那台黑白电视，只能收到东南卫视，没什么悦目节目，二伯母家有彩色电视，妹妹时常会去看会电视，然后回来睡觉。
夏天很热，一架台扇摇头送来微风，睡在竹席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种竹席扎头发，若不是因为热，他也不喜欢睡竹席。
偶尔在睡觉前，他会和妹妹讲些故事笑话。
可能是新鲜，妹妹喜欢他的故事，每次都听得很认真，眼睛没眨一下。
闽南人是迷信的，因着大人的影响，妹妹总认为天地之间，存在着鬼神。厥后又看了鬼片，看见黑暗，便瑟瑟发抖，即便热得满头汗，她也要蒙着头睡。
严辞知道妹妹怕黑，就和她说死亡，死后人与世界合二为一，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又一天夜晚，听完他的话，严六堡问道：“严辞，人死后真会酿成鬼吗？”
严辞说：“可能有吧，不外鬼没什么好怕的，如果鬼能吓死人，我们死后也会酿成鬼，有什么理由怕鬼。”
严辞的坦然态度，影响到了她。
或许严辞身上的气质真纷歧样了，严六堡觉察了哥哥的改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感，和严辞一起睡，不再那么恐惧黑暗。
今后日子，严六堡徐徐变得特别听他的话，温柔灵巧，黏到他没脾气。
越日他去跑步，严六堡就好奇问道：
“严辞，你在干什么？”
“锻炼身体。”
“那我也要锻炼。”
然后妹妹就随着他跑步，走哪就跟到哪儿。
虽然这样挺烦，但看着妹妹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严辞也感受挺幸福，就没有多说什么。
黄昏在溪边跑步，严辞会唱着歌，只是歌曲《稻香》里的片段，并不完整。
听严辞唱歌，严六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也学着他唱着。
“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满是童声歌谣在山林之间飘荡起来。
乡下人好奇的注视，或是闲言碎语，两个小孩并不放在心上，就陶醉在自己的世界。
日子波涛不惊地已往，因为一些些小事，严辞总是包容谦让照顾她，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了。
……
贪玩淘气、淘气作怪的严辞，变得很纷歧样，开始念书锻炼做家务，这样的改变，大人们都看在眼里，都说他开了窍。
二伯母和奶奶聊天，谈及他都是说：“爱念书的，以后有前程。”
可惜二伯母和奶奶是唯二在家的大人，爸爸妈妈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全部外出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一趟，没有看到他的变化。
也是因为他变得懂事，他的邻居姐姐，初中生严落落很喜欢他，才给了他五颗牛奶糖，让他和妹妹平分。
他一颗都不想吃，决定全部给妹妹，不外没有立刻给妹妹，计划和妹妹闹别扭，作为化解矛盾的工具。
然后八月下旬的一天，表哥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订了婚，问严辞想不想去他家玩。
严辞便决定要去大姨家一趟，见见未来表嫂。
其实他和外婆外公那边的亲戚关系很好，比父亲这边还好，唯独严六堡和外公外婆没有血缘关系，关系没那么亲。
大姨家在隔邻村，去大姨家也简朴，搭乘村里顺路的拖拉机，到了隔邻村，表哥会来接他。
既然决定去大姨家几天，严辞便把口袋里珍藏的牛奶糖给妹妹。
这段日子，他成熟稳重，妹妹也很灵巧，两人没再打过架，甚至连打骂都没有，牛奶糖也失去化解“矛盾”的作用。
严六堡看着糖，很是奇怪：“严辞，你哪来的那么多牛奶糖啊？”
严辞坦白了：“其实这牛奶糖是邻居姐姐严落落给你的。她喜欢你，要我给你。”
“所以自己藏着，还骗我是你的……严辞你这个坏蛋。”严六堡盯着他，又好气又可笑地说。
……
片刻后，严六堡站在原地，远远地目送严辞离开，好几天见不着严辞，心底有一点空落落的。
年龄相仿，从小就和严辞一起长大，玩耍和喧华，怙恃又不在家，让他们紧密相连，虽然嘴上不说，但相互都将对方看成依靠。
严六堡低头看着手里的牛奶糖，嘴角又浮现笑意，一口吞下，甜甜的，很窝心。
原来想回家去，但想着严落落给她糖吃，考虑下了，决定劈面谢谢姐姐。
她要做一个礼貌的女孩子。
到了邻居姐姐家，严六堡找到了严落落，说：“姐姐，谢谢你，你给我的牛奶糖很好吃。”
严落落刚刚回忆起往事，“牛奶糖？严辞有给你吗，我还以为他会独吞。”
“有给我。”严六堡急遽替严辞说话，一直是这样，哪怕和严辞关系最欠好的时候，但在外面也会护着对方。
“有给你啊，那就好，他给了你几颗？”严落落直勾勾地看着严六堡漂亮的脸，很是的喜欢，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严辞就给严六堡的一颗奶糖，下次见着严辞，一定要好好念叨他。
严六堡心算了下，说道，“五颗呢。”
“啊？他给你五颗？”严落落面色惊讶，“这怎么可能，我总共就给他五颗，让他和你分着吃来着，他全给你了？他这么照顾你的吗？”
严六堡愣神了一下，然后心里热乎乎的，开心了一整天。
……
等严辞从大姨家回来，已经是三天事后。
从搭乘的拖拉机下车后，严辞几步来到自家院子门口。
严六堡看到严辞回来，笑容犹如花一样盛开，跑了过来，犹豫了下，突然说道：“哥哥，你回来啦~”
“哥哥？”
听到这问候，严辞愣了很久。
为什么妹妹开始叫他哥哥了？
其实就该叫他哥来着，虽然户口上年龄一样，一起上学，但小时候去医院检测骨龄，确定妹妹实际比他小一岁。
想着可爱的妹妹在家期待他，早点回来果真没有错。
妹妹不爱出去玩，他早点回家，可以陪着她。
这段日子，和妹妹关系越来越好，总觉得妹妹越来越开朗了呢，开始酿成了一个爱笑的女孩子。
变化不知不觉，时间拉长，也不奇怪，人心如猿多变，有七十二般变化，他这么对妹妹好，冰山都市融化，妹妹是灵心浅澈的女孩子，怎么会对他继续摆臭脸。
这样的妹妹和影象里的模样有些差异，但更可爱。
可是严辞想多了。
或许是喊哥哥，她觉得欠美意思，严六堡就叫了一声哥哥，之后的日子，又直呼他名字。
……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开学的日子。
最后几天，严辞在家赶暑假作业。
严六堡早就写完暑假作业，趴在桌子旁边，看着他写作业入神，突然问道：“严辞，要不要我帮你写？”
严辞惊讶道：“你要帮我吗？”
“对啊。”
“那给你写吧。”
“不是吧，我就随口说说而已，你还真要让我写？作业要自己写。”严六堡眼里闪过黠慧，含着笑说道。
“不资助，那你说个蛋蛋。”
严辞不由腹诽。
不外说真的，低年级的暑假作业，没什么难度，也不需要资助。
犹如赶工程进度，三两下就写完了，总共用时不到一个小时，速度快到严六堡都有些不行思议。
“严辞，你写完啦？”严六堡看着严辞翻到最后一页，有点回不外神。
“写完了。”
“你为什么可以写得这么快？”
“因为简朴呗，”严辞说道，“六堡，以后作业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我才不要问你，作业我要自己思考。”
严辞轻轻一笑说：“你总有不懂的吧，好比英语什么的，你就不会呀。六堡，问别人问题又不丢人，有什么问题或者烦恼，都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帮你。”
“帮我？”
“对，我会像哥哥一样帮你。”
严六堡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窗外微风徜徉，阳灼烁媚，树影斑驳。
严六堡黑亮的眸子澄澈洁净，看着微笑的严辞，突然问道：“严辞。”
“什么事？”
“嗯，没什么。”
“你说啊，和我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多了去了。”严六堡眼睛微闪着光，心中轻快起来。
……
星夜，严六堡躺在床上，月光下静思，无法入睡。
每次开学她总一种恐惧感，茫然无措，只有穷人家孩子才懂，上学就有学杂种种用度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外气，从小到大就时常种种用度交不起。
怙恃就因为钱争吵，今年外出打工才清净下来，唯有奶奶和妈妈对她好，却总感受自己未来活不成奶奶期望的样子。
屋外虫声躁动，她犹豫了下，手指在严辞的胳膊上来回走动，排遣着心底妙想天开。
周围密不透光，窗格透过月光，一串串撒在身上。黑暗里，她突然迷茫想哭，眼里落下泪来。
“六堡，你怎么哭了？”
透过月光，严辞转头看到妹妹眼里的晶莹，她手指也很冰凉。
严六堡缄默沉静不语，在严辞的逼问下，刚刚低声道：“严辞，我有点畏惧，畏惧奶奶有一天也不要我了。”
这是她第一次说自己的心里话。
她不是一直如此担忧。
自六岁时候，得知自己身世，是捡来的，她就从爱笑生动，酿成灵巧懂事的孩子。
严辞愣了下，“什么不要你？”
恍然之间，严辞追念起很小的时候，似乎明白什么。
妹妹很小的时候，偶尔也会赖床，也会有任性不听话，直到有一年，父亲不想花钱给她上幼儿园，在父亲的看法里，女孩子念书没用，况且是养女。
从怙恃的喧华之中，妹妹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就再也没了以前的爱笑任性。
记得他讥笑妹妹是野孩子，妹妹为此哭了很久。
那时他慰藉妹妹说：“你是捡来的，妈也说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你看我哭了吗？”
妹妹一度信以为真，反过来慰藉他。
没上幼儿园的小孩，小学是不收的，几年后妹妹就面临无学可上的局面，是妈妈恳求校长，校长才让妹妹读一年级，所以妹妹上学一开始就是和他一起上一年级。
妹妹第一天上学时候，面对一群小学生，她很怯生，眼眶中泪水打转，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就是那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哥哥，得照顾好妹妹。
那时，他读一年级，告诉妹妹：“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找我，我掩护你。”
妹妹一遍又一各处说：“严辞你真好。”
可好景不长，妹妹冰雪智慧，又不贪玩，结果徐徐凌驾他，考试考得比他好。
二年级的时候还当上了学习委员，对比起来，他像是透明人，于是他对妹妹的爱，再度消失了。
他那时不懂事，就嫉妒妹妹结果好，什么都比他好，傻乎乎地告诉妹妹：“你和你的好朋友去玩吧，我不是你哥哥了。”
所以严辞知道妹妹一直以来的不安感，都是从何而来。
她被抛弃，不止一次。
以前父亲总吓唬她：“如果不听话，就不要你了。”
妹妹也曾扑到母亲怀里，畏惧地问：“妈妈，如果我不听话，你会不会不要我？”
母亲允许她说不会不要。
可是妹妹今后就很畏惧，写作业一丝不苟，考试考差了不争气地流眼泪，担忧妈妈和奶奶不要她了。
所以妹妹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淘气，反而懂事听话，同时也孑立，也畏惧黑暗。
人的性格形成，都是有理由的。
严辞顿了一下，突然朝妹妹望去，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认真地说道：“六堡，我们会一起长大的，就算其他人都不要你，哥哥我也不会不要你，就算捡垃圾，我也能养你。”
严六堡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严辞，不知道什么时候，严辞开始对她特别好，好吃的给她，家里的活揽着做，晚上经常给她讲笑话和故事，教她英语，陪着她玩。
可是她也依稀记得，严辞小时候对她也很好，小学有一段时间却又翻脸了，不带她玩。
“严辞你这是骗我吧。”
“不骗你，我们拉钩。”
严辞在黑黑暗，伸出温暖的手指，和妹妹冰凉的手指相触，定下了幼稚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如此严六堡才露出笑容，笑中带泪。
平时再怎么坚强懂事，但她始终照旧女孩子，需要温暖和陪伴，严辞想告诉妹妹，岂论未来是怎样，暖冬或者冷冬，愿意做她的翅膀。
那天晚上，妹妹依偎着他手臂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