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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

母牛

床? 呜呜呜噜噜 1116 2023-12-27 00:10:53

  丘有一群母牛。母牛可以下崽,母牛可以产奶,母牛可以犁地——世上再没有比牛更好的了。

  尤说,牛没用,马也没用,什么畜生都欠好使。“火车,”他张开双臂,尽可能地伸长,“能喷烟,能拉一千头牛的货。”。邻镇通了铁路。这是他第七次讲火车了。“怎样都行,我有母牛就好。”丘说。他七次都是这么回覆。尤觉得无趣,就甩动缰绳,驾马回驿站了。天还不算亮,丘提着桶,进了牛棚。

  牛还在睡觉,趴卧在地上,肚子压住四只脚,一起一伏。一头母牛醒了,丘挎起桶,打开栅栏。母牛醒了,没有吃食槽里的干草,也不怎么喝水,趴在那里,眨眼,呼吸。它的皮肤已经不紧实,肌肉松弛,肚皮看不见起伏,似乎只呼不吸。丘把桶放在墙角,躺下,靠在母牛身上。母牛“哞”了一声,他伸手抚摸它。他的手指因为耙田,卸货,挤奶,变得粗拙而坚硬,顺着牛毛发出“刷刷”的窸窣;牛毛不平滑,扎得他手发痒。丘突然觉得,是母牛在抚摸自己。母牛很温暖,靠久了,后背就闷得出汗。丘像母牛一样,侧躺过来。

  母牛变小了,丘想。这一印象是基于这样一个现实,即母牛的乳房干瘪了。他握住牛的乳头,乳房在肥厚的脂肪下捂了一整夜,在他手里发烧。丘感应伤心,伤心是从滚烫中升起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不能给它挤奶了。想到这儿,他开始责骂自己,认为自己卑劣、恶心——他的伤心不是留给母牛的,是留给自己的。“没有人能为它哭。”天大亮了,丘站起身。他要去放牛了。

  丘牵着母牛,最老的走在前面,牛群跟在后面,不会落后。草场在河滨,河滩宽广,有水有草;河上有一座大桥,能通到邻镇。所有的牛全都疏散在草上,等它们把周围的草啃得差不多了,就牵到另一处,继续吃草。丘坐在斜坡上看着,免得牛跑了。两头牛打架了,角抵着、眼翻着、脖梗着、尾夹着、脚蹬着,互不相让,拼死拼活。丘拉不动,它们太精壮了,还很年轻、狂野,脾气执拗。丘抄起棒子打,打下去的时候,他想起那头母牛,它已经不能打架了,它原先也是会打架的。他看着它,它吃了两口草,然后又趴下,甩动尾巴。它是享受的,丘想,只是不要求,也不体现了。就是在这一刻,丘觉得,它再也不能庞大了。

  丘躺在草地上,?了?眼,徐徐感应困了,他闭上眼,听到一声长鸣。声音响了,可是那么含混,似乎不是从近处,而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随着又来了急促的第二遍。母牛们哆嗦起来,它们从没听过这种的声音,尖锐又浑朴。丘畏惧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深深的寂静中过了一分钟,第三声响了,从桥上飞驰而过,震耳欲聋。

  是火车。

  母牛受了惊,四处狂奔。丘被母牛围困住。一头母牛撞倒了他,无数牛蹄踩在他身上。丘快要昏厥了,母牛又壮硕了,它们大得可怕,可照旧那么小,不再庞大了。丘哭了出来,他感应可怜,却不知道是在可怜谁。

  “母牛们!让让吧!生命短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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