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我又在这片土地上奔跑,这满是泥土的田间马路,它承载了我与她最初的时光。
正值隆冬腊月,此时位于东部地域的某一乡村街道上。
“爹!这大冬天的,咱快回家吧。”
说话者是一名身穿一身玄色大棉袄的中年人,他在寒风中随着身前的那个背影,已经走了不知多久。
走在前面的这位,气恼的转过身抄出横缩在衣袖里的手“啪”就是一巴掌。
身后的中年人往后一缩,这一缩没关系差点闪了那位的老腰。
“你小子!我跟你说,不要以为老头子我老了你就能在我这指手画脚!”
“爹,哪能啊,我可不敢……”
这位身穿军大衣的老者,看着自己的儿子很是服软的态度欣慰的点了颔首,随即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又横抄着手,自顾自的向前方走去。
现在这时节,雪是说下就下,细小的雪花从天空中掉了下来,砸在衣服上虽说接触不到皮肤,但打眼一瞧总是会让人由脚底板散发出一阵寒意,起一身鸡皮疙瘩。
父子两人迎着小雪往前走着,他们穿过一条条街道,徐徐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周围也越来越空荡。
“爹,咱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下地,到咱田间地头去。”
中年人哦了一声便不在言语。
随着两人的脚步踏入了这乡间的田野,步子也就缓了下来。
老爷子走在前面,没有征兆的便作声问道:“你还知道咱家地在哪吗?”
“知道啊爹,虽然我自小离家,这在外面回家的次数也少,但是这我照旧知道的,我小时候又不傻,咋能记不得?”
“你,前面带路。”
雪花继续飘着,中年人走在前面,老爷子走在后面。
咳咳——
咳嗽声从中年人的身后传来,中年人想要转头检察,身后却响起了老爷子不容违逆的声音:“带好路,东张西望什么!”
“唉~”
中年人心中一叹。
打他记事起,他爹即是这般如此,在家里说一不二,容不得任何人违背他的意志。
记得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也是因为青春期,这积压多年的火气就拱上来了,偏要和老爷子杠一杠。
下场可想而知,这爹教育儿子嘛,以老爷子的话来说就一个字。
“打”
那一次可是把他打狠了。
这是从小到大打的最狠的一次
害。
许多工具随着年龄渐长有些事的影象也就越来越淡,有些事的盘算,真的没须要,虽然自己少时离家,就是因为这件事,但是事情终究已往了。
他是爹啊。
随着自己也当了爹,徐徐的也多了些理解。
中年人就这样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追念儿时的种种,老爷子就这样静静的跟在后面,偶尔的咳嗽几声,让周围情况变得越发生动。
其实中年人不知道的是,一直以“狂妄”、“犷悍”自居的老爷子,现在在他身后悄悄的抹起了眼泪。
当老爷子走在后面的那一刻,他的身形佝偻了,没有了往日那种“气宇轩昂”,展现的只有一位老人的迟暮。
身为家主,身为尊长,在家人面前就是要如平时那般“体面”。
因为你要支撑起这个家。
“习惯了,咳!习惯喽~”
老爷子夹带着咳嗽低语了一句。
很快父子两人走到了自家田地的位置,地头有一处面积不小的土坡。
“爹,照旧没变啊!”
“是啊,种地嘛要的就是一个牢固。”
老爷子笑着说,声音中透出了浓浓的自豪感。
中年人准备搀扶着老爷子走上去,当双手刚要触及老爷子的手臂时,便被老爷子无情的打到了一边。
中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便开始往这土坡上走。
这土坡不算很高,谈不上多陡,但是对于老爷子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老爷子强撑着身子一步一步缓慢的向上走着。
中年人收起了平时的神情,就这样看着。
看着老爷子颤颤巍巍的向上走。
“老了,我也老了。”
“记得我离家之后第一次踏进家门的时候,爹,你是追了我两条街啊,要不是我年轻时唯一的特长就是跑得快,你这脾气上来不又得给我打个够呛。”
“你说你怎么老了呢?你说人为什么会老……”
过了许久,老爷子终于站到了那土堆的最极点。
老爷子站在土堆上,面对着土堆下面的儿子。
笑了,父子两人都笑了。
笑着笑着老爷子猛烈的咳嗦了几声,随后摆摆手继续笑着说:“儿子,你说你妈年轻时为啥看上了我?”
“肯定是因为爹你年轻时帅气。”
“放屁!”
“当初追你娘的人不知道排了几条街!”
“那是因为什么?”
老爷子一边咳嗦着一边颤巍巍的席地坐在了脚下站立的地方。
“上来吧。”
天空飘着小雪,父子俩在田间地头的土坡上挨坐着。
“你妈走的早,是我一直难以释怀的。”
“你说她为啥忍心抛下我,留我这个老头子在日夜的忖量中继续活下去。”
“我是真的活够了,要不是在很早之前我允许过她,撑起这个家,我早死了。”
“你说我糊涂啊,我当初为啥允许她?”
说着说着泪水从老爷子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这是中年人第一次见老爷子哭。
天空中飘落的小雪花徐徐的变得大了起来。
这大片的雪花慢悠悠的从天空中飘落,很是漂亮。
现在中年人独自坐在土堆上,望着远方一条支解田地的柏油马路。
一位老人迎着飘落的雪花在这条柏油马路上小跑着。
他笑得很开心,他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当画面徐徐模糊。
那是不知到底几多年前了。
一位身穿花色衣裳的美丽少女,在前方奔跑,在其身后有一位很有英气的小伙子,在后面追逐。
每次当这小伙子就要追上她的时候,这小伙子的脚都市一不小心被不知什么工具绊一下。
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那时的这条路,照旧土路。
当地上的雪融化的差不多的时候,老爷子走了。
他走的很宁静。
中年人站在自己的院门口,抽出一支烟点燃。
在其身后自己的弟弟也走了出来,径直坐在了门口的石头凳子上,两人没有说什么话。
丧事是中年人一手计划的,老爷子年龄很大,发的是喜丧,这是传统。
“回屋歇歇吧,这几天你也没怎么休息。”中年人说道。
坐在石凳上的阿弟没有说话,中年人见状从烟盒里掏出一只香烟递给阿弟。
烟雾随着寒风慢慢的飘散,不知最后会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