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时隔一个月，小段再次站在红旗疗养院206室的房门前。他手提着一大袋给秦阿姨的慰问品，心里琢磨着回去的会见陈诉要怎么写。上级组织十分重视这次的“孤寡老人一对一帮扶”事情，这份压力也自然而然地从刘科长那里传导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
小段把手背敲得生疼，但门的那头却始终没人回应。
“这不是小段吗？找你秦阿姨？”
恰巧护工王姐从走廊经过，她靠近房门，轻扭把手，向里推开。门没锁。
“秦阿姨，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段，又来看您了。”
秦阿姨一脸茫然，似乎对眼前的年轻人没有印象了。
“我，小段，居民社区服务站的，小段。”
小段指着自己的脸，重复强调，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她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略带惊恐地左右张望，似乎在向谁寻求资助。
“没事儿了，咱不怕，没事儿了，咱不怕，啊。”
王姐快步上前抚慰哆嗦的秦阿姨，对不知所措的小段使眼色，示意他到门外去。
走廊里，他被王姐拉到一旁。
“秦阿姨她怎么了？”
『老年痴呆，那叫什么，阿尔茨海默症，哦对，是这个名字。”
“上次来不是还好好的。”
“听说前几年就确诊了，只是症状轻，偶尔记性欠好。最近病情突然进展，饭都不会好好吃了，得别人伺候着。唉……
“你呀，跟你秦阿姨讲话声音轻一点，耐心点，别吓着她。”
小段深吸一口气，提前让脸上挂满笑容，再次踏进秦阿姨的房间。
他这才发现，秦阿姨的样子与第一次来的时候大有差异：
她更瘦了，显得憔悴，眼睛周围明显有浮肿。灰白色的头发乱糟糟的，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身上穿的睡衣沾了两块污渍，与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白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秦阿姨，您瞧我给您带了什么？”
小段从那一大袋慰问品里拿出一包苹果汁，插上吸管，递给坐在轮椅上的秦阿姨。
“苹果汁，喝的，甜的。”
他先是做出喝水的行动，发现对方没有反映。厥后索性拿出另一包苹果汁，插上吸管，让她模仿自己做吮吸行动。
这一招果真奏效了，秦阿姨吸了几口苹果汁，眼眉轻微上挑。但很快她又把苹果汁推到一边旁，小声说道：
“这不是苹果。”
小段见状又从袋子里相继掏出了苹果派、苹果卷、苹果酱……
眼看茶几上空间所剩无几，他挪动了原本摆在那里的相框。
扑通——
突然，秦阿姨身体向前一扑，倒在地上，一只手直勾勾地伸向他手里的相框，似乎要把它夺回来。
闻声赶来的王姐一把搀扶起倒地的秦阿姨，生气地冲着小段教训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刚跟你怎么说的。回去！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回去的路上，小段忍不住回忆起那个相框。
“一个梳着两根冲天辫的小女孩，
“倚在一棵树下，看情况不像在火星，
“手里拿着一个圆滔滔的工具。
“像是某种果实……”
袋子里尚未来得及送出的苹果酒沉甸甸的，在手上勒出了两条深深的印痕，但此时的小段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