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可以给你变出成百上千的医生。”张介宾扬声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莫说笑了。”朱国祚有些生气。
“我说真的，如今国子监有几多监生在监？”张介宾问道。
朱国祚虽然疑惑张介宾怎么突然提及国子监，照旧说道：“在监生员约莫有七八千人。”
他没有说的是，如今国子监简直是藏污纳垢之所，九成都是不堪大用之人，尽是些被府、州、县学，甚至是社学斥退之人，纳赀入监。七八千人里有真才实学者不足千人，这即是国子监现状。
“我朝士子，懂医者十有其一，精通者又是十有其一，这七八千人里便能找出数十精通医学之人。”
“京中官员两万余人，除去朝中大臣，也能找出至少两百医者。”
“据我所知仅宛平一县，便有寺、庵、宫、观、庙、堂、祠，共五百余处。僧人羽士至少数万，十道九懂医，两县就以羽士两万计，那便有成千上万的道医，其中精通者，不说多了，数百是有的吧？”
“僧人通医学者虽不多，数万僧众找出几十位僧医也不在话下。”
“不知南会同馆是否还滞留各国使臣？北会同馆的土民不知另有几多，想必其中也有一二通医者……”
张介宾还没说完，朱国祚连说：“够了，够了，会同馆的人就不用劳烦，我大明医者众多，岂有劳烦土民、藩国之理？”
张介宾也不在意，接着说道：“各地商馆会馆滞留京城者数十上百，商贾数以万计，其中通医者不下百人，新安、江右、吴中、浙东历来盛产医家，想必这些会馆也有不少，不妨去造访一下。”
“京营二十万人，也有医生四百，虽多精通外科，却也有内外兼通者。”
……
朱国祚闻言不住颔首，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困扰众人许久的老浩劫问题，就这样被张介宾三言两语解决了。
他不知道，京城以外的地方，特别是辽东格外缺医少药。幸亏军队配有医生，大明军制每千人配备两名医生，整个辽东总军力不到六万，配备医生也不外百二十人。
大战之后必有大疫，每当疫情到来，这不到一百二十的军中医生，就是整个辽东险些全部的机动力量。配合为数不多的民间医生应对种种时疫和疑难杂症。
辽东鲜有念书人，也没几多僧人羽士，自然不能像京城这样随时可以凑出两三千民间医生、数百道医、两三百儒医、数十僧医，更别说另有数百的太医院人常备着。
虽然只有两京才有太医院，可各地都有府州县医学和惠民药局。这又是辽东所不能比的，辽东没有几多府县，自然就没有几多相配套的医学和药局。
幸亏辽东是九边之一，有数万边军，有百余军医，这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医生有了，可药材不够，这该如何解决呢？”朱国祚想到药材，又是一阵苦恼。
“御药房应该有不少药材贡品吧？”张介宾随口一提。
“御药房的主意你就别打了，皇宫另有数万人，后宫也都靠它了，能恩准动用生药库的药材就谢天谢地，否则仅凭惠民药局那三瓜两枣，真的是只能干瞪眼。”
御药房是医药机构，御医即是其中主力，其主要卖力皇上和后宫嫔妃的康健。
太医院是集教育、医政、医药于一体的国家医药治理机构。太医院的御医主要针对皇家；生药库是太医院药材治理机构，储存各地药材贡品，以及朝廷采购的药材；生药库首先满足御药房的药材，其次才是给太医院使用。
而太医院自己的药材，便在京城的惠民药局中，顾名思义，是惠及民生的药材机构。这也是太医院的另一个作用，兼顾京城黎民康健。因此每当疫情发作，太医院总是在五城施医施药。
太医院医政职能，即是治理天下州府县，一千多医学和一千多惠民药局，以及医学和药局的数万医师药师。还包罗各地军医，各藩王良医所，以及天下医户及从医之人。
这也是太医院常年都有吏目、医士、医生在外的原因。
天下医事皆是太医院之事，而太医院却只有二十几位医官，两百左右的医士医生。拿最低的俸禄，干最苦的活，就是现在的太医院。而不拿俸禄，也干最苦的活，即是百年前的太医院人。
很难想象，大明太祖是如何想的，只给十人的官，只发十人俸禄，却让一百多人没日没夜的干活。没错，明初之时，有七十医士，七十医生，这一百四十人在太医院事情，还得自备口粮。只有外派才补助口粮，不外派在院，只有零星赏赐，此外分文没有。
张介宾闻言苦笑，京城满打满算就四个惠民药局，太医院一个，顺天府一个，宛平县一个，大兴县一个。可只有太医院直属的惠民药局仍然存在，其他一府二县，不知废弃多时了。
因为太医院就在大兴县域，不仅大兴县，就连宛平县都撤了医学，顺天府医学也疏弃不知几时，没了医学，惠民药局自然也一并疏弃。真到用时，照旧只有太医院属惠民药局一间。
就算惠民药局比一般药铺大，药材储蓄也多，可也多得有限，顶多满足千人之用。
而一次时疫，熏染人数动辄十万人计，惠民药局的药材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别以为只有这十万被熏染之人才用药，其他人也需要服药预防，所需药材就不是十万之数，而是百万。
即便将生药库全部投入使用，也远远不够。京城各药铺药材倒是不少，但不是所有药材都能用上，只有对应的几味药才有用。
张介宾苦苦思索，京城不是辽东，辽东缺药可以向朝廷要，朝廷再妥善调配。虽然一来二去延误时间不少，总是解决措施。
如今京城缺药，加之时疫症状不明，具体缺何种药材更不得而知。没措施提前调配，等时疫症状摸清楚了，再去调配时间肯定来不及，除非把药材市场搬到京城来……
思之及此，张介宾眼前一亮，对啊，京畿本就有天底下最大的药市，这还真是灯下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