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春甫点评众医家时，张介宾、陈实功、司马大复、龚居中四人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一起。在场医家，就属他四人最年轻，虽然另有徐春甫的子侄辈，不外都在楼下，并没有上来。
四人很快熟络了起来，陈实功、司马大复相互知道对方都擅长外科，颇有些英雄心心相惜之感。而龚居中听着徐春甫的话不时颔首赞同，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些想法。
至于张介宾，则完全陷入结交新友的兴奋中，司马大复先前另有一面之缘，可龚居中却是实打实第一次认识。
另一边，随着徐春甫的点评，越来越多人围绕着杨济时、傅仁宇等人，在座多数是能青史留名的大医，都有自己的一套辨认尺度，几番闲聊下来，便知被点评之人确实医论水准高。
徐春甫照例留有时间给众医家交流，究竟交流也是此次大会的目的，不仅如此，他还亲自下场与各人一起交流。等众人热劲下降，他才介绍下一人。
“歙县方有执，可能不少人都熟知，伤寒名家，他的名不仅仅在于医术精湛，更在于敢发前人所未发，想我辈不敢想。”
“通过研究《伤寒论》，中行认为伤寒因年代久远，尤经东汉末年战乱，简编丢失庞杂，早已去仲景《伤寒》原貌甚远。”
“即便经王叔和及唐医家整理编次校刊的版本，在序次上也均有变换，医家或以为不全之书而置之掉臂，或沿袭王叔和等版本之误。”
“众所周知，唐宋以来，《伤寒论》职位日益高涨，可敢如中行一般质疑的，我不知另有谁。或许有人会认为中行亵渎先贤，可我敬他敢思敢想。”
“当今之士，多有庸医不辨证论治，只知生搬硬套，不知蹂躏糟踏几多无辜生命。更有甚者，一昧固步自封，将先贤之医书奉为圭臬，不敢丝毫质疑。岂不知人力有时尽，泛起错误是难免的。”
“我从不相信有什么天生圣贤，我医坛更没有什么生来知之者。近年来，医家越加推崇仲景之说，有不少人将之奉为医中亚圣，更有不少人直接称之为我医中圣人。”
“可张仲景的圣人之尊是如何来的呢？据我所知，宋以前仲景声名不显，在场有不少专门研究过的各人，各人都可以说说，分享一下。中行、健斋，你们都是方家，就带个头吧！”
徐春甫说道最后直接点名方有执、李梃。
二人相互谦让了番，最后照旧方有执先战了出来，他一来就先歉仄：“内疚，健斋兄已经付梓数年，而我初稿尚未完成，实在不敢称方家。”
“哪里哪里，我只是作入门之说，而中行你却是开伤寒研究新偏向，他日论伤寒者，肯定制止不了中行之说。”李梃赶忙说道。
方有执苦笑道：“健斋兄，你太谦虚了，我未见过比《医学入门》更好的入门书，后世学医者，必人人皆读此书。”
说到这，方有执也不继续谦虚，开始言归正传：“我研究仲景已近二十年，倒是发现时间越往前，越难有仲景身影，史书无传，医书无名。相传王叔和是张仲景门生，后整理了《伤寒论》，这是今日所见版本的最初源头。”
“自李唐以来，太医考试多考伤寒，这时是伤寒有名，而仲景无人知。对，唐宋都重视伤寒而无人体贴仲景。”
方有执说到这，众医家都忍不住议论起来，对于这书红人不红的情况很是好奇。都在讨论前者和后者的优劣。
“其实我们用的也就是伤寒的方子，和伤寒思想，没须要一定体贴著作者如何吧？”
“为什么不体贴，不知道医者其时所处情况，哪能理解为何要用此方，为何当用此方？”
“《内经》、《难经》、《本草经》我们不知著作者，不照样用得很好？”
“那都是圣人所作，如何不知晓？”
“托名之作而已，各人都心知肚明。”
“其实我也觉得关注于书本内容更好，观唐宋医学成就也可知一斑。”
“我医学可不吃‘文必秦汉，诗必盛唐’那一套，今日之医学未必就比唐宋差，就算是比力金元，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
等众人讨论得差不多，方有执接着说道：“适才各人讨论的很猛烈，我就不说了，言归正传，继续说说仲景成圣之路。”
“据我所知，第一次明确提出仲景乃医中亚圣者是刘河间，正是金元四各人之首的刘完素。但即即是金元时期，刘河间也是延续了唐宋医家一贯认识，照旧基于对伤寒的推崇。”
说到这方有执对李梃说道：“健斋兄，不知我所说正确与否，不足之处，还请增补一二？”
“亚圣之说确实是刘河间首倡，中行说得很好，请继续。”李梃笑着肯定道。
“健斋兄，我有一疑问，观兄之书中有言：后世称为医圣，可有说法？”方有执思考了一会，问出了心中疑惑。
李梃点了颔首，回覆道：“我朝首次尊称仲景为医中亚圣起于李濂《医史》，而首次尊称张仲景为医圣的却是在座的一位医家。”
话音未落，众人便议论起来，先前没感受是因为不知道，张仲景医圣亚圣之名由来这般妨害，此时知道了，那首倡之人可谓开一代先河，真正的第一人啊！
就在众人推测究竟是何人时，一直旁观的张介宾突然惊呼道：“徐伯，原来你才是张仲景的真正推崇者啊！”
“先前听你说，还以为你是质疑仲景之说呢！”
被张介宾这一打岔，众医家都看向徐春甫，没想到他会是首倡张仲景是医圣之人。
徐春甫笑道：“爱之深责之切，我只是不提倡盲目而已！”
李梃也笑道：“正因为汝元在二十年前就说道‘后人赖之为医圣’。我在《医学入门》继续沿用，只是改为‘后世称为医圣’。”
方有执等人名顿开，原来一切源头还在徐春甫身上。
陆子飞
谢谢今天继续投推荐票的书友们：发呆地鲨鱼、孙寒卫、老字号、小小玩子、冬风吹雁雪纷纷、JackyChe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