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县城中,刘磐、黄忠尚不知其二人心思已然被董昭看破,正紧锣密鼓准备夜袭之事。
是夜,三更。
刘磐下令打开城门,与黄忠一同悄然出城,身后五千士卒尽皆无声,一行人等小心翼翼潜伏至甘宁军营前百米处,远远瞧见营门处有两只火炬闪耀,门内似有两名门卒坐于地上,全无半点消息,似已熟睡。
见此,刘磐有些狐疑,对黄忠低语道:
“我早便听闻益州戎马军纪严明,而主将甘宁虽年岁不大,亦曾经历不少战事。
如今身处战阵之上,无士卒巡夜不提,即是值夜之人亦这般疏懒?其怎会如此懈怠?”
黄忠亦对此困惑不解,心中略有不安。
刘磐暗思:“或许是那甘宁年少得志,又倚仗兵多,以为我等不敢来攻,因此疏于预防?”
眼见事已至此,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容迟疑。
刘磐无暇再多加权衡,轻喝一声:“随我杀敌!”,话落,领兵向前方大营奔去。
百米之远,转瞬即至。
刘磐、黄忠二人身先士卒,当先跨入营门,一人一个,手起刀落,将两名门卒之首级砍落在地。
这时,刘、黄二人却忽的停住脚步,神色大变。
刘磐、黄忠久经沙场,不知斩杀过几多敌兵,知晓人之脖颈极为坚硬,斩首之事绝非轻易。
而刚刚二人长刀一落,并未受力,门卒之首级却已然滚落,二人马上便知差池。
待定睛一瞧,这两名门卒明白是用稻草枯木填充,外罩盔甲,乃假人也!
见此,刘磐心知中计,面色瞬时涨红,大喝一声:“速退回城中!”
黄忠此时亦是大惊,与刘磐一同喝令士卒返身归城。
不外,五千士卒不是小数,又来势未止,乍听此令,前方之兵欲退,后方之卒仍在上前,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正在这时,只听营中传出一声大笑:
“刘将军、黄将军,任你二人久有故意,不外尽在公仁股掌之间而已,我已在此恭候二位多时!”
其后,便见甘宁从暗处走出,藏身于营帐后之一万士卒亦纷纷现身,无数火炬接连亮起,直照得军营内外恍如白昼。
因有营帐、营门相阻,未便用箭攻,甘宁一声令下:“杀!”,一万士卒闻声蜂拥而出,推倒营门、栅栏,向攸县戎马扑去。
攸县士卒人少,现在又见中伏,皆心惊胆怯。
此五千戎马追随刘磐、黄忠多年,对二人甚是忠心,无奈忽逢险境,难免有人恐慌而逃,以致营前越发杂乱,令众士卒难以结阵迎敌。
见如此局面,刘磐连声下令,竭力平复军心,却收效甚微,索性领兵迎敌,试图挫敌之锐气,以振奋军心。
而黄忠已是突入阵前,手中长刀起落,如疾风暴雨一般,连斩数名益州兵,其势之猛如虎,叫人望之却步,竟是凭一己之力,令甘宁雄师来势为之一滞。
甘宁见此,颇为惊叹,登时技痒,有心上前与黄忠比个崎岖,又知身为一军主将,此行身负重任,不行肆意胡来。
于是,甘宁强忍战意,叫士卒围杀黄忠、刘磐,自领兵寻敌军单薄之处,先除其羽翼。
刘、黄二人浴血奋战不谈,甘宁雄师以有备对无备,又有军力之优势,不至两刻,便已胜券在握。
攸县五千戎马,逃者数百,降者千余,另有百余人仍自追随刘磐、黄忠死战,余者尽死。
刘磐、黄忠奋战两刻,杀敌数十,原本之兵刃早已卷裂,此时手中所执,却是自各处尸身上拾取而来。
金铁尚且如此,况且人乎?
二人已然力竭,急喘不止,手臂微颤,须发皆被汗水、血水浸透,身上衣甲残缺,遍是刀痕血渍,仍毫无惧色,兀自拼杀。
甘宁见此,叫士卒退下,不再围攻。
刘磐、黄忠并不追赶,拄刀而立,乘隙歇息,以恢复些许体力。
甘宁上前几步,说道:
“刘、黄二位将军之勇,纵是为敌,亦难免令我心生敬意。
你我沙场相争,乃是各为其主,二位将军拼死奋战,有目共睹,今既胜负已分,两位将军若是就此身死,着实令人惋惜。”
说罢,见刘磐、黄忠不答,甘宁又道:
“我主蔡司空曾与我说,言道刘、黄二位将军乃良将,主公爱才,甚是渴慕,若非尚须镇守江陵,未便轻离,必会亲来攸县相邀。
二位将军既蒙主公看重,不如投于主公麾下,来日你我并肩而战,定有立功立业之时。”
董昭刚刚大战之时被甘宁安置于后军处,此时亦至阵前劝道:
“刘将军为刘表从子,乃汉室宗亲。
前日蔡司空之檄文,不知刘将军可曾听闻?其中可有虚言乎?
刘表此等犯上悖逆之徒,刘将军若为其而死,只恐天下之人非但不会赞美将军忠义,反会说将军不知天理人伦,视将军为奸邪小人矣。”
董昭之言,直指人心。
刘磐自是对檄文知之甚细。
往日其未曾细思,近日得知檄文所言,重复思量之下,纵然刘表为其叔父,刘磐心中亦对刘表所为有不能认同之处。
只是,刘表究竟是其叔父,哪怕如今已然声名扫地,其又怎能临阵投敌?
刘磐思及此处,马上显出稍许犹豫。
董昭心思敏捷,一见刘磐神情,便知其记挂所在,立时便道:
“蔡司空奉天子之命讨伐不臣,刘将军若降于蔡司空,即是降于朝廷,降于天子,此乃大义,又何须迟疑?”
刘磐闻言,暗思:
“我等今日大北,已是插翅难逃,再战下去,不外枉送性命。
不如此时先降,待我见到蔡子珪,便请求去江州为天子效力,如此,则既不必与叔父为敌,又可保全性命,不至家小孤苦无依,可谓两全之策也。”
既有决意,刘磐弃掉手中兵刃,说道:“我愿归降。”
见主将已降,黄忠及百余士卒也不再顽抗。
甘宁大喜,付托军中将士收拾战场,自去将刘磐、黄忠请入营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