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甘宁思进 张允思退

　　听罢甘宁之言，蔡瑜又问：

　　“夷陵处于险地，水道狭窄，陆路崎岖，易守难攻。

　　兴霸，你若领五千水军经水路去攻夷陵，能否攻陷？”

　　甘宁狡黠一笑：

　　“主公，正因夷陵有天险相守，前方又有秭归县作为屏障，刘表于此处屯兵不多，只千余人，即是强攻，旬日间亦能将其攻陷，更不必说，其不知我军将去，猝不及防。

　　我若于明日天色微亮之时启程，当可于后日晚间抵至夷陵，正可休整一晚。

　　到时，我再领一百悍卒，埋伏于城外，待其卯时打开城门之时，趁其无备，抢下城门，便能一举夺下夷陵。”

　　蔡瑜见甘宁如此自信，又这般心急，不由笑道：

　　“便依兴霸之言，今日整军，明日兴兵。”

　　说罢，蔡瑜又正色道：

　　“兴霸，夷陵此地，自益州去攻，甚为难攻，可若由江陵攻来，却自制许多。

　　你夺下夷陵后，我领三万步兵需费时十余日方能抵至。

　　虽说以我之见，刘表多数不会抨击夷陵，而是会下令据江陵而守。

　　然则，人心岂能算尽？

　　若刘表派雄师来攻，你又势弱难守时，当撤便撤。

　　再者，若未能如愿夺城，你亦当引军后撤，待雄师到时，再一同攻城。

　　城池易得，一将难求，兴霸，你我兄弟来日方长，勿要因区区一城而弄险，务必小心！”

　　甘宁闻言，心中感动，面上却甚为轻松，说道：“我晓得，主公且放心即是。”

　　越日一早，蔡瑜目送两百蒙冲如梭般向东远去，其后一声令下，誓师出征。

　　出得鱼复，即是巫县。

　　巫县距鱼复约百里，县民不多，又无险可守，故此，刘表于巫县只屯有数百士卒，作探听消息之用。

　　此时，众士卒远远望见蔡瑜领雄师前来，马上四散奔逃而去，蔡瑜无意追赶，留下一曲兵士在此守卫，沿石门山，径自向秭归行去。

　　秭归县乃荆州西之门户，刘表只派张允领五千戎马在此，并非不看重此地，实是另有考量。

　　刘表此人或许并无远谋，但绝非无智之辈，其知秭归城小，其险远不及夷陵，且秭归距夷陵近三百里山路，若有战事，不易来援，一旦蔡瑜来攻，一定能下，无非时日是非而已。

　　既如此，反不如退一步天南地北：

　　有敌来攻秭归时，能守便守，若不能守，索性退至夷陵。

　　彼时，张允领五千戎马据夷陵之险，足可应对数倍之敌，纵是因军力有所不及而势弱，亦可由枝江、江陵来援，其间不外两百里坦途，三五日便能抵至。

　　不外，张允此时却不似刘表这般思量。

　　且说甘宁领军顺江而下，途经秭归县水域，被人看到报与张允。

　　张允得知，马上明了：

　　“蔡子珪兴兵来攻，大战将起！而益州水军经秭归不停，定是去袭夷陵或江陵！”

　　若去江陵，张允不忧。

　　一则，江陵城深，若欲以两百蒙冲，四五千人马攻陷，可谓痴心妄想。

　　二则，即是江陵城破，又与张允有何关连？事不行为之时，领兵退回襄阳即是。

　　可益州水军若是去夷陵，便大事欠好矣。

　　夷陵虽险，却驻军不多，又无上将，以无备对有心之下，不知能否拒敌？

　　张允心知，无论夷陵可否守得，秭归断然无法守住，于是暗自思忖：

　　“若鱼复戎马尽出，秭归县早晚要丢，夷陵若再被夺，我便再无退路，想要活命，只有北经香溪谷道，逃至房陵县东南，再东归襄阳。

　　虽说丢城失地为重罪，可事出有因，我又乃主公之外甥，想来主公不会苛责于我。”

　　既已作好计划，张允派人经两路向刘表传讯，一经夷陵，一经香溪谷道，又命人勤加打探东、西两处消息。

　　五日后，打探消息之人尚未归来，却有巫县逃兵先至，言道蔡瑜雄师就在身后，一两日间便到。

　　张允闻言，心中一突，却也并未如何惊惧：早有所料之事，尽在掌握也！

　　一日后，蔡瑜兵至秭归，叫人喊话劝降。

　　张允乃刘表之外甥，又得刘表信重，从未想过降于蔡瑜，对其自是不加理会。

　　蔡瑜心念甘宁处安危，亦无意多劝，见张允不答，便下令以徐晃为先登，全军攻城。

　　攻城，是古代最为惨烈，也是最为困难的一种战争。

　　彼时，没有炸药这等无坚不摧之物，一道城墙相阻，对攻城之人而言便恍若天堑。

　　事实上，但凡坚城被破，十之八九皆非由外敌攻破，而是内部生变所致。

　　故此，孙子兵法曰“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所幸，城与城之间大有差异。

　　好比襄阳，堪称古代最难攻陷的城池之一，余者不谈，仅两百米宽之护城河便令人望而却步。

　　历史上，二十余年后，天降暴雨来了一出水淹七军，关羽借势大破襄阳，威震天下。

　　一千多年后，宋元战争，元将攻襄阳六年有余而不能克，直至守将吕文焕见援军不至，知局势已去，这才动摇，开城降元，否则，只怕仍能撑上几载。

　　秭合并非襄阳，既无护城河，又无瓮城，更无以砖石加固过的高耸城墙。

　　秭归县之城墙乃天下间最为常见之夯土墙，高不外一丈，而城中守兵又只有蔡瑜雄师两成之数，因此，四面齐攻之下，不至两刻，徐晃已领兵攀上城头，占下一段城墙。

　　张允见此，异常果决，立即收拢四周士卒，决意弃城遁逃。

　　蔡瑜雄师自益州来，门路难走，并未携带大型攻城器具，而古代城门多以枣木、榆木、铁桦等硬木所造，其外包裹铁皮，再用铆钉加固，人力难伤。

　　故此，尽管益州雄师攻城之势甚是浩荡，而秭归城门处反而无人。

　　于是，张允收拢千余兵士，打开城门一阵猛冲，轻易便冲出重围，逃入山中。

　　沿香溪向北逃了数里，张允身形狼狈，面上却喜形于色，对左右言道：

　　“我等虽败，皆因敌军势大，而非我等作战不力。

　　况我只五千戎马，依凭秭归这等小城，却阻敌三万雄师达半日之久，即是无功亦无过也。”

　　身为败军，又弃城而逃，此千余士卒虽欢喜逃得一命，亦忧心军法，此时一听张允这等脱罪之辞，马上人人称是，令张允自得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