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已经第六幅了

　　易云戴的口罩已经换第三个了。

　　丽景轩，大的需要忍一下的红漆装裱台前。

　　水流哗哗。

　　裱台的桌面呈45°倾斜，一端的桌腿被垫高，另一边则稍微偏低，这是便于泻去污水。

　　自清洗郑板桥的《竹石图》开始，易云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用清洗法洗画。用文物级别书画作品来练手，培养手感，积累经验，这是何等奢侈啊，搁在以前，易云是想都不敢想！

　　“枇杷核和皂角没有了，麻烦再拿一些吧，泡点枇杷水。”

　　旁边的刘柳柳和杜小竹，一直在资助易云打下手，二人分工协作，以前是几人帮孙老师一起上工，现在虽然换了易云，但是洗画的进度反而加速，洗出来画作的完成度也很是高。

　　观摩妙手洗画，对修复师自身也是另类的提高，无论易云洗画时手法难易如何，即便两人有时并不理解，可时间一长，通过打下手、递工具的历程中，对受教者也有莫大利益。

　　这样的利益来源于故宫代代相传严谨的师徒制，所谓言传身教，老师傅们有时不需要说话，仅仅会行动体现，这就需要徒弟们去悟，悟的历程也是提升的历程。

　　杜小竹道：“我去拿皂荚和枇杷核。”

　　“那我去准备烧水。”

　　刘柳柳在盥洗池接了一壶水继续烧了起来。

　　杜小竹用榔头把拿过来的几个枇杷核、皂荚敲碎，放在碗中。

　　这些物质需要在滚水中浸泡，期待杂质冷却沉淀，才气形成枇杷水和皂角水。

　　“水油纸也没了，再拿一袋新的过来！”

　　水油纸是一种韧性较强的加工纸，涂上桐油或者干性油便可制成夹宣，这种纸在洗画和修复的历程中必不行少，有防水、防湿的功效，因此在行内人口中得了“护心纸”的美名。

　　门口近旁，凉亭石凳上坐着的孙老师，看着屋内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哑然，叹息道：“年轻真好！”

　　书画修复是技术活，亦是份累人的活。年龄越大的修复师越吃不用，常年经久累月地站立弯腰、伏案事情，精神高度紧张，这种状态一时半会还好，一周两周，天天如此，基础吃不用，轻则腰疼腿麻，肩周炎、颈椎病是常有的，重则湿气入体，胃病、肝炎都可能遇到。

　　故宫的装裱台尽是古代传下来的红漆大案，书画修复人免不了得天天接触，相当于事情台，但是案板上的生漆性凉，长时间接触会染上胃病，即即是孙老师这样稍微上了年纪的同志，都得在修复的时候用一块棉毛巾在胃上靠着，制止直接接触。

　　卫双凝走出来，暂时松口气。

　　她头顶渔夫帽，刚扫除完院子，洒上一遍水，正在院子里面蹲着拔草，一边和孙老师聊天。

　　宫里的草生长极快，如果“照顾不周”，不出十天半月就冒出来到脚跟。特别是盛夏三伏天那会，草如果不拔，蚊虫滋生，殿内殿外热浪一吹起来，修复师手里拿着排笔洗画，那汗绝对能糊一脸，热的也够呛。

　　“你们现在这会条件比我们不知道要好哪里去了，我当学徒那会，故宫基本没有空调，都是电风扇，故宫是80年代后才有的电风扇，最操.蛋的是事情地方还不让装，我们平时手里拿的白毛巾，洗画没用到，脸和脖子上的汗倒擦了又擦。”

　　卫双凝明白这话不难理解，装裱室内干的活全是和纸张有关的，你电风扇风呼呼一吹，贴的纸能不崩裂吗？

　　结果就是纸没有提前崩裂，老师傅们倒快要裂开了……

　　“没措施，结果宫里头在90年代后就全部装上了新款空调，而且会年年检验。”

　　卫双凝笑着接过来孙老师的话。

　　“所以我们现在是幸福的多了！”

　　孙老师再看了眼里面的易云，甚是奇怪的问道：“你们年轻人精力都这么旺盛吗？一点也不觉着累？”

　　别说孙老师，即即是比他稍微年轻的卫双凝，也对易云的身体素质和旺盛的精力佩服至极！

　　洗画看似轻松，可实际上比训练基本功，做砑活、打鱼鳔或者打浆，都要累的多！

　　前者多是体力劳动，但后者更泯灭的是体力之外精气神的部门。

　　洗画的时候修复师需要全神贯注，要投入十二分的精气神，而且要长时间聚焦某一物体，这对人的体力和脑力是极大的消耗，对修复师本人的身体素质要求也极高！

　　因此老师傅们虽然对新人们很不放心，但有时候还会让徒弟们搭把手，也仅仅限于“搭把手、抬个案板、倒盆水”这样的活……

　　别说洗画直到下午的易云本人，即即是在旁边看了半晌的卫双凝都有些吃不用了！

　　没错！

　　观摩者在旁边看，也消耗心神，因此，许多人宁愿歇一会，等体力恢复后再做下一环。

　　类似于乒乓球原理。两个民间妙手在对练乒乓球，如果约定仅扣球在某一个点上，普通人基本30个回合内就会中断，打的回合越多，越发吃力，击球者本人视线也会模糊，发生头晕目眩的感受，妙手也是如此，不外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卫双凝就是这样，在易云连续洗了四幅古书画之后，她再也看不下去了，眼睛都有些花了，只能出来先透透气。

　　“他现在洗第几幅画了？”孙老师开口问道。

　　“已经第六幅了！”

　　孙老师不禁神情模糊，已经在质疑自己的眼睛了。

　　简直，在故宫里同样能做出这样的质量和数量的人，他印象中已经许久未见到过了。

　　当年的那批人已然头发花白，可后继者又真能继续那样的传说吗？

　　知道易云在洗第六幅画的时候，连卫双凝也感受不行思议。

　　如果以前有人敢跟她说可以一天清洗六幅古书画，还能保持完成度在90%以上，她打死也基础不相信！

　　可现在，她不仅相信，另有些麻木了！

　　易云他转动下脖子，伸了个懒腰。

　　自己早已有些精力不济，若不是之前系统开出来的那瓶能量液。

　　他基础不行能跟没事人似的！

　　“这能量液比海狗丸都厉害啊。”易云暗自咂嘴。

　　他现在觉得自己精力充沛，犹如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满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用清洗法接连洗了几幅画之后，易云也对洗画有了更深条理的理解。

　　洗画武艺的提高，通过在时间上累积经验来发挥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单纯靠修复古书画也很难作出改变了，否则装裱室这么多年，从堆栈带出那么多字画，早就不知道造就几多青年妙手了，也不至于发生后继无人、青黄不接的情况。

　　易云觉得，就拿自己洗画来说。清洗武艺和能力的提高，好比数学上的N次方程式，假设你以前一直从赝品或者仿品练手，从未接触过文物，那么就永远会对第一次保持神秘的新鲜感。

　　洗画也是如此，相同条理、类型的书画修复多了，武艺或许在特定时间有明显提升，可总也有个上限，易云现在就是到达了这个上限，武艺已经再难提升。

　　这就需要修复师接触更高层级的文物，乃至习得越发庞大巧妙的修复术式！

　　“清洗的这几幅画作，修复完成度都到达了系统的要求，《绿荫清话图轴》送检验科测得完成度在99%以上，而系统给出的尺度却仅仅是95%……”

　　从这点差距，易云就很明显能看出来，系统对于作品完成度的权衡尺度，比故宫越发严格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