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公孙玑脱手——上善若水！

　　百丈之外的金斑巨蟒，在月色下，身躯泛起一层深邃的红光。

　　他微微眯起眼，化作人身，看向城墙上的宋澜衣，冷笑一声，“无知小儿，以为学会几句挑衅人心的话语，便可激励人心吗？”

　　“你可知，粮草不足，你们纵然士气再胜，也只能活活饿死。没有粮草，你拿什么打赢这战役？！”

　　金斑巨蟒话音落下，看着宋澜衣，本以为这面容尚待稚嫩的少女，会露出气急松弛的神色。

　　事实上，不止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那些妖蛮雄师，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宋澜衣却站在城墙上，以一种喜怒莫测，甚至高屋建瓴的态度，轻蔑地睨了他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宋澜衣的那种从上而下的轻视。

　　果真，下一瞬，宋澜衣就似笑非笑地开口了。

　　“你等妖蛮，既知人族有兵法，难道就不知道，狡兔三窟这个原理？定远城乃人族领土大城，你怎么就确定，定远城真的就明面上的粮草储蓄呢？”

　　站在宋澜衣身后的公孙玑，眼神一凝，不由得多看了宋澜衣几眼。

　　这家伙……是真推测出来了……照旧说，在恐吓妖蛮雄师？

　　只是还不待他多想，下一瞬，宋澜衣的话再度响起。

　　“更况且……就算我们粮草不足，你们妖蛮的粮草就一定富足吗？你等作为急行军，一路南下，又能蕴藏几多粮草？”

　　“我平安军内部，尚且可以屯田产粮，那你们呢？在哪种？在这茫茫飞雪的塞外吗？”

　　如果说先前那句“狡兔三窟”，是身体上的攻击。

　　那么这后面一句，可以说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攻击。

　　他们有带够粮草吗？

　　也许后方军帐中的妖王知晓，但是金斑巨蟒可不知道。

　　他只不外是有几分辩才，所以被委派来阵前叫阵的妖族而已。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就连先前那些话，照旧后方妖王教他说得。

　　他想要反驳宋澜衣，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发现，宋澜衣这话……真他么的有原理！

　　后方。

　　妖蛮军帐中。

　　一尊背后生出三条青色狐尾的男子微微眯起眼，不咸不淡地骂了一句，“蠢货。”

　　他的语气虽平静，只是胸口微微的起伏，照旧证明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怒意之下，他顺手拿起火炉边的烙铁。

　　只见他举起烧得通红的烙铁，朝笼中骨瘦嶙峋，形似白虎的异兽压去。

　　滚烫的烙铁，印刻在笼中白虎头顶的“王”字。

　　只听得“滋啦”的声音响起，袅袅白烟升腾而起，瘦弱的白虎靠在牢笼的栏杆上，目光死寂，只有触碰烙铁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才麻木地哆嗦一下。

　　许是她的反映太过平淡，就连狐尾男子都觉得无趣。

　　他冷喝一声，“废物。”

　　不知是骂眼前这白虎异兽，照旧城门口的叫阵者。

　　他将烙铁一扔，掀开军帐，眉心一朵青焰微微闪烁。

　　只见狐尾男子腾空而起，背后青尾暴涨，三条狐尾如同滔天孽焰，凭空而起，夺走了夜色中天地间所有的色彩，横跨虚空，直冲城墙上的宋澜衣。

　　正在这时，一直静静立于宋澜衣身后，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公孙玑，却突然冷哼一声。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宋澜衣知晓，这乃是李圣所著的《道德经》之言。

　　所谓的李圣，就是民间口口相传的老子。

　　陪同着公孙玑快速而冷静的吟诵，周围的空气马上湿润起来。

　　紧接着，一道天河无垠之水，自天穹上方，如同一条银光斑驳的瀑流滔滔而下。

　　瀑流如同一堵墙，将狐尾男子的青焰挡得严严实实，甚至当青焰被天河水尽数熄灭后，那道瀑流，依然如同一张幕布，屹立在天地之间。

　　只这一点，高下已分。

　　公孙玑徐徐从宋澜衣背后走出，嗤笑一声，“对一九品境下手，青狐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原来他叫青狐王……

　　宋澜衣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丫的，总有一天要砍了你的尾巴。

　　青狐王却没有理会公孙玑，甚至他都未正眼瞧公孙玑与宋澜衣二人。

　　他把玩着手中的青焰，淡声道，“平安军无人了吗？竟让一小儿登上城墙叫阵。”

　　公孙玑眼中的冷意更浓，正在心中思忖反驳的话语，一旁的宋澜衣就笑了。

　　“我虽然是小卒子，只是您贵为妖王，又为何要因我这小卒子出头呢？”

　　此话挖苦之意太浓，险些是指着青狐王的鼻子在骂。

　　你说我垃圾，好啊，我就是垃圾。

　　可是你不是能耐吗？

　　你这么能耐，干嘛还迫切火燎地出来，想要杀了我这个垃圾？

　　这样看来，这所谓的青狐王，也不外如此嘛。

　　一旁的公孙玑简直是服了。

　　他觉得，以后两军对决前叫阵，让宋澜衣来做这事，太合适不外了。

　　胆大、心细、毒舌、脸皮厚，再加上思维灵活，妖王来了，也能被气得吐血三尺。

　　北面的城墙上。

　　这里是妖蛮主攻的方位。

　　原本经过白昼一整日的鏖战，再加上夜晚妖蛮的叫阵，此时的士气隐隐有所降低。

　　只是现在，当他们听到宋澜衣的垃圾话后，士气竟然隐隐有上升凝聚的趋势。

　　是啊，我们也许粮草不足，难道妖蛮的粮草就丰裕了吗？

　　他们若是粮草丰裕，又何须南下一路抢掠粮草？

　　尤其是听到宋澜衣不外是九品境的修为，但却有着直面异族，叫板妖王的勇气。

　　虽然月色凄清，风雪飒飒，但在此时现在，驻守于城墙上的将士，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浩然热血在逐渐升腾，直至充盈胸口。

　　宋瀚海站在城墙上，身披甲胄，手挽长刀，没有往日那种大大咧咧之感。

　　此时的他，有一种历经沙场，千锤百炼之后的肃杀之感。

　　在城墙之上，甚至另有穿着白鹿书院长袍的学子，他们一个个面容稚嫩，但在现在，却多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坚贞之感。

　　远方，青狐王的声音再次传来，“何须再负隅顽抗？说实话，大乾的生死，与你又有何关系？朝代的兴亡，不外是历史的尘烟滔滔而过。”

　　“哪怕朝代更迭，但于你们这些底层的军户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