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佛陀吃肉，僧人喝汤
“明真师兄，适才那是……”
明福肯定自己数刻之前，确实瞧见了一道半黑半白的身影！
他虽获方丈秘密教授易筋经，却只练至第一重，没能隔着遥远距离看清那身影身材面目，是男是女。
换作是修成了第五重完美境界的程真，就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八百尺外连对方的肚兜是甚么花纹也瞧明白了。
虽然，咱明真大师是出家人，不做这些不正派的事。
明福觉得那道身影几多有点差池劲，本想动用几门佛家秘术追查，却突然取消了主意。
直觉告诉他，乱打探不应打探的事儿，下场会很惨。
唯有从明真师兄身上找答案。
胖僧人等着回覆，心里略略有点紧张，连早就握在手里的果干也无心放到嘴里。
只见程真收起装模作样地挥着的扫帚，一脸淡定说道：
“那是女鬼。”
“啥？”
明福可真没料想到他会如此回覆，说道：“空门圣地，又是明白昼的，怎么会有鬼呢？”
“我怎么知道？横竖我没骗你，你适才不是亲眼瞧见了吗？”
“……既然碰上了鬼，明真师兄怎么不逃？”
“我腿软，跑不了。”
明福心想，你当我像明禄明寿那两个家伙般好乱来？
“适才如来降世，佛光普照，明真师兄瞧见了没有？”
程真说道：“嗯，那女鬼就是被佛光吓走的。”
“话说起来，如来认真神通特殊，随便一次显现就使得大伙儿震撼不已。”
“要是真有一位佛来到了少室山，方丈他们还不得吓傻啊。”
明福何等智慧，如何听不出程真言语间避重就轻，不尽不实。
要是杂役院老首座在，肯定劈头就问程真：
一开始是为甚么跑到这边来的？
明禄、明寿两个瓜子，注意力则肯定在另一处：
和女鬼之间发生了甚么？紧张刺激吗？
这瓜若是不够水嫩，咱就不吃了。
可明福是甚么人？
方丈秘密培养的接班人，前后混过十多个部门，城府阅历都是修行界中少有的人物，会直接把心头的疑问说出口？
明真师兄身上显然有秘密，现下被自己问及不想提的事儿，瞎编一堆胡话蒙混已往，是给自己面子呢。
要是自己不知好歹把人逼急了，这荒山野岭，出了事儿可没人相救。
明福眨了眨眼。
“明真师兄平素纯良正直，用儒家的话说就是理直气壮，半夜敲门也不惊。”
“就算那头女鬼再缠上师兄你，也算不得一回事。”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自己相信明真师兄的为人，不会与少林为难，因此也不会再深究明真的秘密。
这番玲珑心窍，程真几多能听出一点。
他知道没法子取消明福的疑心，但听见对方体现不会再为难自己，也就顺势当没事发生。
就算是好朋友，如果想要破坏程真平静的生活，呵呵……
两位僧人笑脸相对，越笑越是祥和，越对越是尴尬。
最后仍是明福主动打破缄默沉静，把手里捏得满是汗水的果干递出。
“明真师兄，尝一口吧？”
“……免了。”
这日下午，明真急急奔赴方丈房间，将自己对程真的推测说得明明白白。
“明真师兄看似性情淡泊，对现下的平静生活甚是享受，可我们应有的尊重照旧得有才是。”
“门生在杂役院待了这许久，很清楚平时扫地僧们的生活是如何苦闷的。”
“日后不光给明真师兄的房间要大，衣服要好。”
“最好找个因由把他调到罗汉堂当武僧，三餐正当吃肉，好等他对平日的待遇挑不出问题来。”
“原来以防万一，应该再暗地为他准备两个女人作保险。”
“不外明真师兄为人正直，这一层倒纷歧定需要。”
方丈一直平静地听完了门生的吱吱喳喳，神色如常，只问了一句：
“这位明真，是不是就是当年被慧轮评为根骨之差，千古稀有的那人？”
明福恨恨说道：“慧轮那厮竟然出言误导大伙儿，弄得寺里错失了一位大才，怕不是早就对本寺生出了反意。”
方丈又问：“那么以你平时对他的了解，他可曾体现出甚么特殊处？”
这可就问倒了明福，搔了搔头道：“师兄近日来有智有勇，同门们说起来都很是欣赏。”
“但在修行上……说实话，门生如今仍没能看出他身上有气机颠簸。”
他似是料想到了恩师会有何想法，沉声说道：
“门生只能保证，我认识的明真师兄绝不会危害少林！”
方丈轻叹一声。
“明真既把修为藏得如此之深，宁愿当一个生活清苦的扫地僧，又怎会喜欢你对他优待，使得人人注目？”
“他越是特殊，寺里待他更要与待一般僧人无疑。他若真有何不满，自然会跟你说。”
“你平时待他，也不必如何礼敬尊崇，真诚相对，以他的心性自会感受获得。”
明福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乱中失了分寸，论及观人心性，跟恩师仍差着好大一截。
“是，门生明白了。”
方丈说道：“你若仍怕怠慢了他，倒不如将全部扫地僧人的待遇都改善，甚至比持戒僧、诵经僧等还要优越。”
“不知者只道少林体恤扫地僧平时辛劳，却不知众人的待遇，全因他一人提高。”
明福喜道：“恩师指教得不错，门生这就寻首座师叔商量。”
“如此一来，明真师兄想必明白我等对他并无恶意。”
方丈心中慨叹，未曾向经验尚浅的门生直言。
要是那天佛降世的幻术，真的与明真有关。
那就意味着素不把少林众僧当一回事的白狐，对明真青眼有加，甚至视之为友。
这修行界中，何曾有过双方强弱悬殊的交往？
白狐若能看得起明真，恐怕明真的真实本事，尚要在自己般的四品修士之上……
却仍甘于以扫地僧的身份，藉藉无名地待在少林寺。
这样的人，会贪图口腹之欲，鱼水之欢？
天佛二度降世后数天。
杂役院僧人的伙食突然好起来了，每餐都有白米饭和龙井茶。
也借用了隔邻罗汉堂空出的房舍作住房，每位扫地僧都分配到一人住，且比从前更为宽阔的房间。
新一批用料良好的僧袍发了下来，也再没有僧人被逼穿着残缺不堪的旧衣了。
人人眉飞色舞，都说小气方丈蓦然间改了性儿。
杂役院食堂居中的长凳上，程真喝着龙井茶，穿着新袍子，心里却很是苦闷。
他感受到，自己快要破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