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佛陀再现少室山
三天之期，转瞬即过。
天仍没亮，少林高层已在龙树院外久候，默默等着众亲随将翠玉轿子抬出正殿。
双方未曾交流。
似乎早就有了共识，此时现在言语已然无用。
千年古剎是兴是废，就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揭晓。
迎接天佛降世，哪怕对整座空门而言也是不容怠慢的大事。
少林整整出动了一百位高级僧人，人人身披法袍，手捧重器，拥在四公主一行人外围缓慢爬山。
目的地，少林寺内最高的菩提塔。
能让双足不出轿门的四公主殿下，于最近距离接触如来佛光。
菩提塔本是少林镇压妖魔邪祟之地，凶神恶煞之气难以尽数镇压，不时有外泄伤人的事故发生。
然而方丈既也陪同入塔，就连刻薄刻薄的随侍太监也未曾提出阻挡。
空门四品的境界，足以压制得大部份妖魔鬼魅无法出头。
此时，太监正顶着被弹得肿似猪般的眼皮扫视四周，未见异样，低声向玉轿回报道：“三公主没派宫中的人来。”
“倒是有些僧人，身上不似是少林功法，想来是金刚寺等三大寺派来监看的，被少林默许跟来。”
四公主道：“无碍。”
“就连本殿也未全然相信少林能信守允许，别家也不外抱着瞧好戏的心前来。”
“小祥子，你照旧先体贴那日乔妆成你，把你戏弄了一番的高人吧。”
“本殿早已让你注意行事为人。这次人家不伤你性命，是人家漂亮，下回便纷歧定有这么好收场了。”
四公主绝口不提自己也被那乔妆之人骗过，戏弄了一番的事。
其实其时话到中途，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只是心里话已出口，再难收回了。
随侍太监愤愤不平地说：“那人不外乘咱家不防，偷袭得手。”
“下回他再敢闹事，咱家定教他尝尝一整套大内十八散手的滋味，也好挽回公主的脸面。”
四公主不动声色道：“你自己丢了面子，可别将本殿拉扯进来。”
太监一肚子闷气。
而四公主，则是敏锐地感知到首次让手中天机妙珠破碎的元凶，心头微微模糊。
那日算其命格时，所见佛相震撼绝非虚假。
正是这位小僧人，让她对少林仍抱持着最后一点信心。
只是想来奇怪，小僧人生具异相，为何竟会被发配到山门前扫地？
少林高层总不至于连这点眼光也没有吧？
照旧，她自以为审视着小僧人之际，实则是小僧人正在审视她？
在四公主理解中，小僧人约莫是类似金刚山佛子般，生具“天人”“龙妃”等异相的奇人，说不定是某位神佛的转世。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胆敢以妙珠窥视“佛”，或许早就命抬轿人调头，没命价赶回豫州庄园去了。
再说少林高层这边，直可说是死气沉沉。
首座们心情各异，却划一是生无可恋的眼神，对领头的方丈看也没看上一眼。
往日只与杂役院众僧厮混的明福，今日竟然跟在方丈身旁，嘴里生平少看法没有了食物。
事至现在，少林能否存续尚是未知之数，往日刻意掩藏之事也就无关重要。
“恩师，门生知道不应多问……但那夜你与首座师叔前去行那事，最后可曾……等到回应？”
方丈平淡说道：“未曾。”
明福强自上扬的嘴角徐徐僵住。“那么……恩师可已有了战略？”
少林方丈摊开一掌，掌心重复。
“生死兴灭，皆是缘法。”
“我辈凡胎所能为者，只是虔敬礼佛，祈求如来施恩。”
明福自然明白此理。
然而眼见自幼认知中城府深沉，老于谋算的恩师，也有了不得不留意于命运的一天，心情难免郁郁。
他随意往远处瞥了一眼，有点惊奇。
“那不是明真师兄吗？”
“少林到了如此田地，想不到他仍没忘了今天的轮值。”
“如果他的根骨，不是差劣到了近乎无法修行的话……”
方丈说道：“今后你若能逃得性命，就把易筋经传他吧。”
明福大惊：“这，门生也只侥幸修得第一层，妄自教人未免……”
他倏地止了话声，一张脸沉得可怕。
方丈低声说道：
“少林十位首座，平时或有偷懒怠工者，心藏不满者，贪生怕死者，通风报信者。”
“但真到了必死之时，却也不至于眷恋这副臭皮囊。”
“少林这些年来，没在咱们手里重回正轨，可咱们也作不出抛下烂摊子一走了之的行径。”
“寺内有本事在身的僧人，到时该有半数能自行脱身。”
“你的任务，是把你那些身无修为，没法自卫的同门救出险境。”
“虽然只是一群没有资质的扫地僧人，危难临头之际，却也是这群肯捱肯拼的人，能把少林绝学传承下去。”
他拍了拍明福的肩，笑道：
“到时候，你就是下一任方丈，他们的安危也将由你肩负。”
“明知如此你仍要领受吗？”
明福不说话，一阵，说道：“事态不会生长到这一步的。”
“希望如此。”方丈说道。“希望如此。”
走到半山腰时，明福刚刚后知后觉般回过头来，目中惊奇之色渐浓。
若他没记错，明真师兄今日该是在背向菩提塔的某座偏殿轮值才是。
却为何，走向菩提塔前方最高的山峰？
…
“小僧人，记得你跟奴家的约定。”
“要否则，奴家泰半夜钻进你被窝里咬死你。”
白狐双手结着与空门印法差异甚大的奇异手印，嘴边说着俏皮话，似乎早已从不久前的惊愕中恢复过来。
程真却注意到，她一直没有直视过虚悬身前的光球。
是了，她终究是妖身，面对佛光想必会受到一定水平的压力。
程真感应有点歉仄，嘴上却道：
“知道了，你专心点儿，别搞错了甚么闹笑话。”
“你也得记着允许过贫僧甚么。日后无论如何，也不得将贫僧的身份泄露出去。”
白狐轻轻一笑：“奴家自可闭嘴，只是今儿闹出这么大阵仗来，不是说瞒就瞒得了的。”
程真说道：“贫僧早有心理准备。”
“是吗？奴家可不这般认为……”
白狐将分神意念尽数凝聚于手印，半黑半白的长发被术法发动的劲风激起乱舞。
“你可是少林寺一千年来，唯一的一尊佛啊。”
幻术将佛光融为基本，化为一团光球升往高空，于九霄之上盛放。
菩提塔上众人抬头，但见如来法相现身头顶，金光当头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