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刚寺出发赈灾，少林寺不甘后人
杂役院首座平安归来，少林上下欢喜雀跃。
倒不是说每位僧人都与老首座有着何等深厚的友爱。
而是这是五十年来，少林寺第一次在朝廷面前捍卫了空门大寺的尊严！
换作是金刚寺等与少林齐名的名门大派，首座级此外人物被无故拘押。
那是半点儿也不会犹豫，早就召集门人，大动干戈了。
不怕朝廷被打疼了脸皮重手镇压，就怕打得朝廷不够疼。
小人欺软怕硬，自古皆然，哪怕身在庙堂披上君子衣裳，也不会有甚么改变。
但少林的现况很尴尬，武力既已比全盛时衰弱甚多，门徒地产偏又漫衍各州，难以兼顾。
压根儿肩负不起与朝廷朴直面的价钱。
各门各派为此，一直瞧不起少林。
眼下可好，戒律院首座亲率武僧精锐，与三公主座下第一走狗飞鱼卫正面坚持。
不出一拳一棍，便将官门的黑脚狗们吓得抱头鼠窜。
此事一经传开，少林一脉的声名得回升至何等田地？
哪怕是未受佛光异象如何触动的僧人们，也不得不信。
少林已在重回天下宗门巅峰的路途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且说这修行界汹涌澎拜，对杂役院某位平平无奇的扫地僧有何影响？
影响可大了。
老首座瞧见程真和明寿因着担忧自己，身无修为仍踏足险地，感动得老泪纵横。
抹过眼泪鼻水的手拉着两位扫地僧，声称要减免两人这个月的轮值时间。
程真一脸义正词严地谢绝，说是万不行为着一己倦怠，使得此外同门事情量大增。
把老首座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决定如常部署两人轮值，允许在每月大会上果真表彰两人的良好品德。
一旁明寿听了，开始怀疑人生。
程真却注意到戒律院首座瞧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差池劲。
对方貌似信了老首座口中圣僧脱手援救的说法，仅是出于办案多年养出的天然直觉，对程真于此事中饰演的角色心生怀疑。
程真腹诽，这就叫没有当官的命却有当官的病。
戒律院首座老是一副雷厉流行的作风。
但无论从胡乱拘留两名守卫藏经阁武僧，照旧广派门人察访破戒僧之事，也可见得他缺乏明见慎断的智慧。
这会算禁绝正盘算着说辞，请程真和明寿到戒律院品茗呢。
先不理戒律院处如何，如今程真早上到杂役院食堂用饭，打招呼的友好声音比从前至少多了几倍。
上好的白馒头为他留着，寺里供应不多的伴粥咸菜也为他备了一碟。
大伙儿既被发配来扫地，自知这辈子修不成高深武道。
更谈不上继续重要职司，干出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就是生性豁达豪爽，在这情况中待久了也难免变得谨小慎微，事事畏首畏尾。
现下却见明真师兄以一介凡人之躯，因着体贴老首座安危而身涉险境，胆识甚至胜过隔邻罗汉堂中的寻常武僧。
连明寿这向来胆小怕事的，都被明真师兄激励得勇敢起来。
使得扫地僧们不禁反思。
是不是没有修行资质，暂且身居低位，便注定一生难有大作为？
因着程真昨日一时兴起，扫地僧们各有心思，日后杂役院中又生出几趟大事来，现在按下不表。
惊动得高层们再度连夜开会的“圣僧前辈”，现下正忙着研发无相劫指的种种功效呢。
逐走天边的飞鸦，弹开头顶的落叶，给不懂事逢人便乱丢小石子的小沙弥们一些教训。
这门隐蔽性极高，指力可及百步之遥的绝学，确实很适合把隐藏身份，平静过活放在第一位的程真。
这几日，他正为被部署到山腰客舍扫除发闷呢。
若是像之前般光在院子扫地，装作没瞧见金刚寺僧人们也就而已。
偏生早前在山道上烧鸡时，被金刚山佛子记着了面容。
这会儿老是隔了段距离盯着他，又是疑惑又是好奇。
“前辈……”
程真低头装作没听见。
“虽然不知道以前辈的修为实力，为何要扮作一位寻常的扫地僧人。”
“但请前辈放心，晚辈不会将当晚之事泄漏出去的。”
那夜佛子回到客舍处置惩罚了伤势，便急遽命众僧收拾细软，随时准备跑路。
没料到了明晨，大妖的气息徐徐削弱，乃至消失不见，再不在她特异体质的感知规模内。
若非前辈以一口烧鸡将大妖引来，施展无上神通将其驱逐，哪里另有此外解释？
“晚辈知道前辈镇妖救人，并非为了获得谢谢，也不指望晚辈如何酬金。”
“然而晚辈会永远记着，当日若无前辈脱手，晚辈怕是早就被大妖追上杀害。”
金刚山佛子自然不会知道那夜的白狐，压根儿就没把她当成甚么必杀不行的猎物，一味抒发着谢谢之情，又道：
“少林的师兄们，似乎称谓前辈为圣僧，不知……”
程真终于听不下去了，手上仍扫着地，神色淡然说道：
“贫僧不是甚么圣僧，比佛子也大不得几岁。”
“为人行事，只是凭据本心而为，当不起这般那般的许多赞美。”
佛子由衷赞道：“单是前辈这份谦抑，就值得晚辈们终生学习。”
“……”
“是了，前辈，晚辈收到师门传讯，明日便要下山到黄河滨上服务。”
“河间连月水灾，流民各处，朝廷许下的救命粮却一直没见踪影。”
“寺里长老们收集了有余的粮食，约有三十车左右，现已运往灾民聚集的河神镇。”
“特意命晚辈前去主管派粮，也算是亲眼见证民间痛苦，别要只知在寺里白读经书。”
程真随意说道：“这是好事啊。”
“嗯，你们方丈也这样说。”
“他听了晚辈所言，与诸位首座稍作商议后，便即宣布少林也将在这慈悲善举中出一分力。”
“当着晚辈面前，就命杂役院首座清点钱粮，准备筹集出一批救济粮运往河间呢。”
程真说道：“辛苦老首座了。”
“是吗，晚辈见老首座倒是挺兴奋的，主动肩负起了发粮重任。”
“还说要带同平日做事勤快的扫地僧们一同出发，务求以最高效率把事情办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