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听过少林圣僧的传说吗？
被叫破法名一刻，罗汉堂首座本能地身形一颤。
少林寺内认得他的人绝不少，但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早就知道了他在盗书一事中继续的角色。
故意放任他对结界脱手，只为捉贼拿赃而已。
这番心计，实在太像是方丈那老阴……老谋深算之人的气势派头。
罗汉堂首座瞬间汗如雨下，一时竟不敢转头。
虽说少林寺方丈长年以来，一直被认定为空门四寺住持中最弱的一位。
但究竟是堂堂四品妙手，距离空门视为得证大道起点的三品金刚境只差一线，基础不是差着一辈份火候的他所能碰瓷的。
杀手组织与自己只是暂时相助，纵有妙手埋伏周遭，也不会为救他而袒露。
那位赐他破戒刀的大人，更不知身处何地。
罗汉堂首座猛地吸一口气，昼夜磨炼数十载的强横体魄展露峥嵘。
转身拉开拳架一刻，连身周的气流也为之一变。
少林拳脚打天下，威名犹在空门秘法之上。
而慧轮修行少林武道基本所在的“罗汉拳”，已有三十余年。
每日打拳一百遍，三十年就是一百万遍。
寻常空门门生非诵经念咒不行抗衡的邪祟鬼魅，他单凭拳罡即可镇压。
问题是，他眼前的对手显然不是妖魅之流。
比世上的任何妖魅，可怕千倍。
初时他并未见得人影，惊疑之下，维持一口气不坠目光如电扫视。
直到在近二百尺外的紧闭窗户之下，瞥见垂于书架后方的灰色僧袍。
灰袍，是寺内无职无份的寻常僧人所穿。
但独自现身在罗汉堂首座跟前的强者，又怎会是寻常僧人？
藏头露尾，不似是方丈作风。
而且声线也差池。
罗汉堂首座略略镇定下来，问道：“来者何人？”
“方丈秘密收进门下的传人？照旧寺内闭关念佛的前辈？”
书架后方程真听了，不禁心想。
为甚么自己碰到的家伙，总是这么地富有想象力？
他可不想被罗汉堂首座认出自己，面容始终隐在书架之后，声线也压得深沉：
“事已至此，多言何益。”
“若你肯自行向方丈自首，尚可从轻发落。”
简练、明快，充满高人风范。
程真对自己的应答颇有信心。
佛有好生之德，能唬得对方不敢动手，自然比大动干戈好得多。
这边厢，罗汉堂首座听了这丝绝不露形迹的答话，目光更沉。
他自然不会认为是劈面的僧人怕了自己。
身怀绝艺犹自深藏若虚，声名不显。
这一位前辈的气度，胜过少林诸位首座何止万倍。
自己到底是倒了甚么样的霉，才碰上这般强者与自己为难？
罗汉堂首座很想抛下短刀，仓皇奔走，可惜灰袍僧人偏偏挡在了逃命的必经之路上。
别无选择之下，一咬牙紧握双拳，将全身真气提升至巅峰。
灰袍僧人没有第一时间脱手拿住自己，说不定对自己仍存在一定的忌惮。
也就是说有一种可能，两人间的差距没有他想象中的大。
奋力一搏，总比束手就擒要好！
罗汉堂首座发挥武者本色，双拳猛然前轰。
出拳一刻身形就势前逸，宛如狂风将沿道书架震飞震倒。
看似寻常的一招“黑虎偷心”，于他全身动势加持下猛不行当，拳风甚至已隐隐掀起灰袍僧人的衣角。
哪怕是方丈本人在此，也得凝神看待这一击。
而书架后的灰袍僧人，只是悄然抬起两指。
那一瞬间，罗汉堂首座恍似瞥见了对手双眸闪逝的金光。
想要撤拳却已不及。
眼睁睁看着二指拈花，万道金莲裹带着浩荡气息铺头盖脸压来。
俨如当日大佛现身少林上空的磅礡之势，将他的拳劲如海纳川般消解无踪。
眉心一痛。
罗汉堂首座身形顿止，拳架崩解，气息溃散。
难以置信地瞧向那隔着百余尺之遥，连脸容也未曾显露便把自己压制住的身影。
不会有错的。
是金身的气息。
唯有连少林方丈也未能触及的空门无上境界，方能使出接近“佛”的力量！
掌握金身，施展佛力，与纯粹练武有所成就的僧人完全是两个境界。
如果自己事前知道寺中藏有如此高人，无论如何也不敢作出这样的事来！
他粗重吸进一口气，只觉全身百骸使不出半点劲力，性命只在灰袍僧人心念之间。
但是等了数息，对方却始终没有走近身来。
“这是……饶我一命的意思？要我自行向方丈投案，接受惩处，洗刷罪孽？”
“通天本事，菩萨心肠，若是方丈和诸位首座有此气度，我又怎会意怀怨念，最终弃门叛寺……”
虽然他没可能知道，程真只是不想被他认得容颜，增添麻烦而已。
罗汉堂首座明明本该不支倒下，却照旧好好发挥了少林祖传的脑补技术。
追念起了刚入寺作武僧时，听闻的一个传说。
五十年前那场直教少林衰落的大劫事后。
一位按辈份算是方丈师叔祖的高僧自悔无力阻拦，自闭死关，今后让寺内抹去他的法名和谱牒。
世上闭死关的人，大多不会真的死掉。
据闻这位前辈早已乐成突破，得证金身。
平时隐世不出，唯独在少林寺再度面临劫难之时，才会挺身而出，救八百僧众于倾颓。
听起来很像是少林寺自编的假话吧？
但罗汉堂首座不敢不信。
因为赐他戒刀的那位大人，昔年快将颠覆少林时。
这位前辈确曾现身制止，将那位大人连同一众同伙驱逐于千里之外。
然而那位大人再三保证过，高僧在与其交手时身受重伤，不久已油尽灯枯。
莫是那位大人，说了谎？
罗汉堂首座满目痛苦不甘，撑着身形不坠的一口气马上散掉。
“圣僧……前辈……”
颓然倒地。
等他倒下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程真，并没听清楚他最后一句话。
无奈地上前探过他鼻息，挺好，仍在世，就是一身修为折了一半。
适才程真见罗汉堂首座拳势猛撼而来，着实吃了一惊，一脱手便下了重手。
万分之一的佛陀金身之力，尽数集中于二指之上，害得他如今手臂尚自酸痛。
以后照旧不要轻易使出全力为好。
幸亏人善人欺天不欺，这次管了寺里的闲事，动用超出寻常的佛力，似乎令他的境界有所松动。
该说是，在他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便已突破门坎到了八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