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亿分之一力量的一拳
越日清晨，杂役院食堂。
一众扫地僧人仍然陶醉于昨日得睹佛陀金身的激动中，一大早便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幸好昨日那尊法相没真的压下来，否则全寺人也获得西天去见如来了。”
“你是不是傻？如来法力无边，能收能放，难道能像你这小子般，连撒尿也总把尿滋到旁边人的鞋子上？”
“……啧，亏你照旧出家人，竟然把衣裤鞋袜这些身外物看得那么重。”
“别谈这些不相做事，你们有看到昨日首座只穿了一边袜子，就急遽跑到大雄宝殿上痛哭伏拜的样子吗？”
“不是吧？真的超逊的。”
“也怪不得首座如此激动。这几百年来，空门四寺有哪一寺得过佛祖看重，降下这般异象？”
“经此一事，咱们少林必将一跃成为空门，不，天下修行宗派当之无愧的魁首！”
“难怪立愿闭死关的方丈大师，听闻消息后又一次破关而出了，似乎现下还在跟诸位首座们闭门商讨呢。”
“看来这修行界，要变天了……”
一群扫地僧兴奋地讨论着与他们没甚么相干的事，唾沫险些淹没了面前堆成山的白馒头。
与此同时。
独自坐在食堂角落不起眼处的程真呵了个欠，瞧着眼前半点油水也没的稀白粥发闷。
他可不想跟一群毫无防疫意识的大僧人抢馒头吃。
真是的，一个二个把天降大佛说成是何等了不起的事。
佛又怎么样？
佛也是要用饭，也是想吃荤腥，也是会知好色而慕少艾的。
在寺内扫地的生活，对十六岁的小僧人而言太苦闷。
他只不外，是碰巧领受了佛陀的金身而已。
昨日那尊大佛临到他头顶时，便化为金光灌进他的灵台。
现下他只须闭目凝念，就能看到脑海中慈悲低眉的佛像。
佛陀证道菩提树下，涅盘之际全身泛起金光，被后世誉为丈六金身。
领受了佛陀身躯的程真，清晰地感受到这副金身的伟力。
哪怕仅是一缕佛光流于五脏，就已让他感应满身有力，神完气足，与先前体虚力弱的光景恍如隔世。
空门修行，以成就金身为善。
修至金刚境界，水火不侵，天地风雷遇之辟易，圆寂后肉身不朽，永世流传。
这还只不外是最初阶的金身，修为渐长，至罗汉乃至菩萨品位，神通更是不行限量。
当今的少林寺早已不在全盛时期，数百年没有出过这般境界的大能了。
然而就算是高居修行界巅峰的菩萨、罗汉显现金身，也没可能及得上昨日金佛的皮毛。
纵然程真只是获得了佛身，而非佛陀全部的佛性，在空门的说法中也已可被称为肉身佛。
纵是禅宗诸祖，好事无量，亦非人人修得出此身。
程真却只是扫了三秒地就成就了。
空门门生，日夜修行，虔诚礼敬的就是佛。
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一直在部署佛轮值扫除自家的厅堂，不知会有甚么反映？
程真相信不只少林方丈。
空门四寺、道儒两教大能，乃至世上诸般神仙鬼魅，也深深为昨日的佛陀降世所撼动。
天下一定因着自己尽忠职守的小举动，今后汹涌澎拜。
但是，这跟一个平平无奇的扫地僧有甚么关系呢？
他虽然获得了佛陀金身，却无法任意运用它的力量。
没动用金身时，程真的身躯依然是个凡人，连修行九品的门坎都没曾跨过。
而如果试图在没打好基本前，就动用金身之力。
以他目前的孱弱根骨，用不着剎那便会爆体而亡。
问题来了，如果不动用金身，又如何让自己的身躯变得适宜修行？
“人善天不欺，却被系统欺，这问题基础就无解。”
程真叹了口气。
目前的要害，在于找出让自己正式开始修行的要领。
随着修为提升，他所能动用的金身之力也会逐渐提升。
“今日的扫地任务还没完成。”
“且看看这日的奖励，是否能帮得上忙。”
“扫地所得的奖励，似乎与扫地的场所相关，像昨日我在佛像前扫地，就获得了佛陀金身。”
“不知道同样的奖励，能否重复领？”
要是佛陀连续两天降临于少林寺上空，程真觉得不应先考虑对空门四寺中另三寺的影响，应该先考虑对杂役院首座的影响。
首座大师心脏原本就欠好，可受不了三天两头的大刺激。
“这次领奖励时，尽量别闹出太大的消息吧……”
程真既然临时算是成了佛，决定要当一个有公德，不扰民的好僧人。
他喝洁净没带半点油水的稀粥，执起扫帚走出门去。
这日他不用轮值，属于义务扫地。
目的地，乃是他昨日领受金身的破旧佛堂。
…
佛堂外的枯树不知道怎么搞的，叶子总是掉不完。
程真也快怀疑树中是不是藏了甚么妖魔鬼魅，刻意与自己为难。
他悄悄为其他被分到这儿扫地的同门默哀。
只要动用一缕佛陀金身的气息，短暂地开启天眼通，要看清一棵树有没离奇自然不是难事。
但是这样做，对现下的程真而言照旧太勉强了。
当下身无修为的他，最多也只能动用亿分之一的金身气息而已。
他走到枯树后方，意外地发现树干上有一记颇为清晰的拳印，似乎之前有此外扫地僧人曾借枯树练拳。
除了根骨实在太差的程真外，杂役院众僧大多会些粗浅拳脚，丢到外头的江湖里也算得是妙手了。
“也太没有公德了吧。这一拳震下来的枯叶，还不得由我来扫？”
少林寺的新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踊踊若试。
他究竟是少年心性，也想知道自己堪堪能够蒙受的亿分之一佛力，到底能把自己弱小的肉身强化到甚么田地。
不想为自己多添事情的程真放弃了枯树，手掌瞄准身后的墙壁。
五指剎那绽露耀目金光，徐徐合拢之际，连周遭的空气也为之一滞。
轻轻一拳。
三丈高的砖墙瞬间倾塌。
程真愣在原地，视线越过漫天飞尘，与恰好出来散步的杂役院首座对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