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我这小我私家没什么理想,只想平平安安
什么叫不是一小我私家?
谢还取出了半个残缺的白玉镯子,说上这样一句话,无非在表达自己与裴顺一样,同为穿越者。
裴顺没有掩饰心中茫然,大大方方写在了脸上。
谢还见状笑道:“两百年都没走出新手村,你可真耐得住寥寂。”
裴顺长长叹了口气,却是刻意为之,实乃电光火石间,心中有了斗胆的盘算。
一瞬间,他似乎卸去了所有伪装,神色颓然地说道:“我畏惧。”
谢还情真意切所在了颔首:“我理解,否则你怎会在新手村苟这两百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出奇地平静,丝毫看不见有肃杀气意:“我啊,也是太久没人倾诉了,才会与你聊这许多,两百年来,我们这些天选之子,但凡见了面,便要分出生死。”
这些天选之子……
新的线索:穿越者不止两个。
裴顺抬起右手,衣袖滑落,露脱手腕一个白玉镯子:“为了这个?”
谢还颇是无奈所在了颔首。
裴顺心跳迅速加速,他竭力克制脸上心情,故作唏嘘道:“因为这个镯子,你手上沾惹了不少杀生业障吧,你有没有想过用另一种方式掩护自己,而不是杀生。”
谢还听得大惑不解:“好比?”
裴顺悄悄窃喜,从对方心情迅速得出了开端结论——谢还性情乖张,杀伐果决,兴许还真有可能……没考虑过将妖物养在镯子中的小天地!
兴奋之余,他更充满紧张,既担忧这种情绪袒露出来,使对方起疑心,更担忧对方从自己言语中听出玄机,
便赶忙顺着话头往另一个偏向言说:“因为这个镯子,各人都变得冷血无情了吧。”
“那些宗门门生也好,府师也罢,明明是你力所能及的规模,甚至是信手拈来的一件事,你却宁愿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谢还不由露出同情神色,却不是同情那些死去的无辜者,而是同情裴顺:“也许,一直没有离开桃源乡是你的幸运,相信我,你这样的人,没措施在这个世界生存。”
裴顺心中似乎大石卸下,长长松了口气,只是脸上又故作不忿道:“为了生存,就能枉顾众生性命了吗!人族也好,妖族也罢,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要领掩护自己了吗!”
其他要领,虽然就是将妖物纳入小天地之中,好比他没有杀害小白,但小白却能够掩护他。
不外,他要刻意引开这个话题,以免谢还想到他有可能在白玉镯子的小天地中养着妖物,同时又要继续深入试探,试探谢另有无这个思路……
可谓绞尽脑汁,生怕说错一句话。
幸运的是,谢还没有这个想法。
他只是理所虽然地说着一件寻常至极的事情:“掩护自己?手持秘物的天选之子,竟然想着怎么掩护自己?难道不应该想着改变世界、缔造一番宏图伟业?”
“呵,而已,我算是明白你是怎样一小我私家。”
“就算是为了掩护自己,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妥刀俎,即是鱼肉。更况且,你指责我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沈翠亭的死怎么说,你就没在桃源洞天有过杀戮了?”
裴顺解释道:“是他在桃源洞天胡作非为。”
谢还满脸嘲弄,扬起半个残缺镯子道:“你倒是告诉我,它的作用是什么,它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裴顺默然。
谢还便笑了,笑得有些癫狂:“我们称它为秘物,它是上天的恩赐,我们获得了这份恩赐,我们是天选之人,我们是神明!”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修士,大修士!大妖王!也只是我们的享餐肉食,因为我们一场生存的游戏,就已经位立于众生之上!”
裴顺抓住要害,疑惑道:“生存游戏?”
谢还出奇的有耐心:“秘物之间,能够相互炼化,我们这些人但凡晤面,就要分出生死,而且我们会主动去找同类。”
“我们的生存之道,就是比拼谁能斩杀更多大修士、炼化更多大妖!谁能更快爬上巅峰!然后将脚下的人踩死。”
“也有人想要炼化我这个,只是他没能得逞,但很遗憾,我也没能保住,所以它成了这个样子。”
裴顺并不体贴谢还过往的经历,他只在意对方此时的目的,在意自己的战略能否生效:“所以,你想要抢我的。”
谢还绝不掩饰:“只要把你的秘物炼化,我的秘物就能重塑。”
裴顺强忍着万般紧张,连每个吐字之间的间隙都拿捏得分寸恰当,营造出祈求的语气:“我可以把它拱手相让,我这小我私家没什么理想,只想平平安安。”
谢还极认同所在了颔首:“看得出来,不外我这小我私家很谨慎,你活下去,即是我的破绽。”
裴顺紧皱眉头,一脸的威胁相:“哪怕我把它毁了?”
谢还不以为意:“毁掉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可以试试。”
裴顺倒是没想过真把镯子给毁了。
他只是故意如此。
天上乌云徐徐散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广场,映照在裴顺那张心灰意冷的脸上。
他再次叹息,吐出寒夜里的一口暖气:“给我个痛快的。”
谢还同意了:“好。”
裴顺依依不舍地看着白玉镯子,好半晌才露出决绝神色,将手上的物件抛了已往。
谢还抬手接住,尽管在刻意压制心中情绪,可目光中仍是难掩兴奋。
裴顺满脸的绝望,心中则燃烧着熊熊希望。
成败在此一举!
对谢还来说,杀生或许是件极具快感的事情,他也追求这种快感,享受这种手执生杀大权的时刻,享受这种天下人惟我独尊的狂妄。
所以,才会以蔑视者的态度,轻蔑于他,与他长篇大论,还极为不屑地说出一句“自己也是太久没人倾诉,才与他说这许多”。
所以,才会以尊长的身份,与周振大谈世间原理,俨然一副俯瞰众生的气度。
实则,无非满足自己内心的虚荣而已。
可裴顺纷歧样,来此世上,他的阅历并比不上谢还,他也未曾真正见识过谢还所说的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但有一点,他不似谢还这样自比天高,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碾压众生,所以他当初讨一份余生自得的要领,是待在桃源洞天里。
他对这个世界,存有恐惧,或者说……存有敬畏。
他畏惧,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胆小的人,所以才会不脱手则已,一脱手便要拿人性命,好比沈翠亭,好比方想,他不敢留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反映时机。
他也不像谢还这般,敢将自己的底气写在脸上,他没有这种气魄,他小心翼翼地藏得好好的。
杀人不外头点地,慢一刻、多一招,都是风险所在。
所以,当他看见谢还信手将白玉镯子塞入怀中后,仍是摆着一副绝望神色。
他想过无数接近谢还的要领,但最后发现全部没措施奏效,对方一柄成双飞剑,足以在自己有任何行动的时候,将自己就地斩杀。
他步步为营,字字珠玑,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营造出自己绝望赴死的处境。
然后……
“好啦,空话说得够多咯,得把你杀了,我还要找个稳当的地方炼化呢。”
谢还轻松诉说着一件理所虽然的事情。
他也基础没有认为这会有什么意外。
他比谁都更清楚,刚离开新手村的裴顺基础没有反抗能力,正如他当初那样。
可是,就在他刚将镯子塞入怀中时,就在他想要将手掏出来时,却听内衣似乎传来轻微的撕裂声音……
再就是皮肉绽开的声音、肋骨断掉的声音,最后,皮肉的冰凉感、以及从心脏开始,延伸到各处筋脉的刺痛感,才迟缓地转达出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谢还只见眼前一片白色,下落之间、冰雪般的秀发随风扬起,掀开了一张俊美脸庞,两只灰杏色的眸子,相距他眉心不外几寸间隙,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略有紧张的呼吸。
小白弓着身子腾在半空,一双腿微微屈起,尚且没来得及落地,可他那只洁白无瑕的手掌,已经连同手臂贯串了谢还的胸膛。
他贯串谢还胸膛的手,还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并没有丝毫的迟疑,反而有些急促,在手臂进势还未完全停下的时候,就将心脏捏成破坏。
时间似乎定格了。
时间又没有定格,因为小白在捏碎心脏的下一刻,便反势抽手,在双脚落地时迅速借力倒退飞去,落在裴顺身边。
向来喜爱洁净的他,顾不得嫌弃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与衣袖,大口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那个站在广场中,不时抽搐的身影。
成则已,不成则休矣,裴顺已没有须要掩饰下去,脸上的不忿、决绝、以及绝望都一扫而空。
他冷冷地看着那张充满疑惑的脸庞,看着那双瞪得极大的瞳孔,看着那只想要使劲呼吸的鼻子,看着那张哗啦啦流出血液的嘴巴。
他冷冷地看着,冷冷地说着:“我这小我私家没什么理想,只想平平安安。很遗憾,我没有你厉害,没措施给你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