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走了
雪白小剑掠过地面，激起漫天烟尘，几近虎渊时偏向骤然变化，小小飞剑却似巨龙抬头，剑鸣声响更如龙吟！
面对这从下往上的一剑，虎渊收敛漫身黑气，脚步轻点往后方退去，同时间并出双指，汇聚气机，以扣势击打紧追不舍的小剑剑首。
击打声，剑鸣声交相不停。
却是虎渊一退再退，雪白小剑一追再追，剑进丝绝不见颓势。
只不外，这番敲打争斗间，却让裴顺讨了个自制。
“走！”
他一声令下，小白已化作缭绕气机，将他身体托上雷池，脚踏地面，再借势高高跃起，稳稳落在阁楼三层的走廊中。
此前早已神识巡视，找到囚禁李小玉神魂的瓶子所在，自然就不用再费几多功夫，只是将瓶子拿得手后，小白却是化为人形，看着走廊偏向，脸上露出忌惮神色。
裴顺皱眉道：“怎么了？”
小白苦涩道：“麻烦了，我八成打不外他……”
裴顺双眉皱得更紧，立即跑出走廊观瞧，同时提醒道：“你别露面。”
只见五进院的门庭处，谢还正背着手入场，也不见他如何行动，那柄雪白小剑已是让虎渊吃足苦头。
原本在敲打之下，虎渊尚有退避之力，哪知这小剑却有股越挫越勇的态势所在，一个回掠再进，速度竟是快了四五倍，登时叫虎渊应接不暇。
虎渊虽是竭力阻拦，仍旧不时被眼花缭乱的剑势偷得破绽，往往就是正击心脏位置，若非有着所谓玉璞境的无垢琉璃体魄，恐怕早已命丧就地。
饶是如此，他此时亦是敛不住气机，满身黑气外散，并非牵引，而是崩泄。
最要害的是，小剑每一次都击在他心脏的位置，不偏不倚，与其说是偷得破绽，更像是在挑逗戏弄。
谢还朗声笑道：“才刚刚突破玉璞境，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话刚落下，他手掌轻抬，便见那柄雪白小剑轻松退出战局，飞快掠回掌间。
虎渊大口喘着粗气，胸前衣襟有鲜血浸润，显然已经被刺穿体魄，一双眼睑旁飘荡的黑气原本丝丝缕缕，如今却是污浊散乱。
谢还漫步近前，途中抛起小剑，然后又接住，如此重复，脸上更写满不屑：“我玩够了，你呢？”
虎渊眉宇阴沉，只是还未待他有所调整，瞳孔却骤然放大。
他看着那柄不知从那边泛起的第二把雪白小剑飞向谢还，再低头看向自己被贯串的腹部、一颗洁白的内丹从中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徐徐停住，然后崩然碎裂。
谢还看着那张绝望的脸，满意道：“心情不错。”
“你为了突破玉璞境，不惜以山中同族为供应，倒是省了我再跑一趟打杀的麻烦，多谢了。”
他右手握住重复抛掷的小剑，左手再接过洞穿虎渊后飞回的小剑，耐心地解释道：“我这本命剑名为成双，能够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六……分出两三百的数量不在话下，不外搪塞你，两柄足矣。”
虎渊始终一言不发。
只是他绝望的神情却徐徐收敛，化作一种说不尽的无奈与惆怅。他没有恼怒，更没有伤心，他似乎并不怕死，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终归是无力回天，在朦胧的夜色中，高峻的身影化为黑烟消散，踪迹全无。
在阁楼三层看着这一切的裴顺，颇为不安。
谢还则抬头看向那张不安的脸，笑眯眯地重复这虎渊先前的话语：“打一场？”
裴顺默默转身，脸上的不安已经化为阴沉。如果说此前还存在疑虑，那此时谢还明晃晃的“打一场”，则说明此人……或者说朝廷，确实对自己存在谋划。
为了什么呢？
归根结底，无非两个原因。
第一，由于陈齐礼肆意妄为，造就了他这个意外泛起在元皮皮身边，于是这位谢还作为元皮皮的护道者，为了牢固朝廷的结构走向，就要将他这个意外抹杀。
第二，桃源洞天新任山主燕秋台，他的言语不行靠。或是燕文章并未替自己周旋，或是周旋了却是力有不逮，朝廷总送照旧对他动了心思。
前者是针对元皮皮，要抹杀他，险些没有盘旋余地。
后者是针对他……已往两百年，兵部在谴来三位仙人境修士之前，第一任山主陈澜亭、第二任山主霍春权，都曾透露过朝廷有招揽他的心思。若是如此，倒另有盘旋。
故此，当前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原因。
裴顺思量间已经穿过王兴霸的衡宇，从楼梯往底层走去。
藏在屋中的小白疾步上前，忧心忡忡道：“真的要打吗？”
裴顺徐徐摇头：“我倒是不想打的。”
他甚至有种把自己的身体炼化进白玉镯子的激动，可到底是个结局难测的禁忌实验，细想照旧放弃。
小白柔和的脸上充满愧疚与无助：“他的玉璞境恐怕早已圆满……差池，他更像是因为某些原因，刻意不突破。”
“如果说玉璞境能压倒天下八成修士，那这位谢还，恐怕就是玉璞境中的第一人，正面对上，我没有掌握……”
裴顺目中闪过精光，问道：“偷袭呢？”
小白思忖片刻，点了颔首：“近距离偷袭，有一击必杀的可能。”
裴顺下楼的步子未停，意识却在瞬间进入了小天地。
他先看了看河中闭眼休憩的黑蛟，再看了看无心饮酒满脸凝重的酒童，最后看向身边的小白，直言道：“我现在就将此地灵气用尽，牢固你的修为。”
小白自知身负重任，立即认真颔首，只是当他看见裴顺脸上的心情后，内心突然涌起不安的情绪。
他最近一直如此，似乎被无形的压力压着，让他会莫名急躁，莫名不安，厥后小师提点，才恍然明白是被此地妖气影响了。
可此时现在，他看着裴顺那张阴郁的脸，才依稀反映过来。这股在心中萦绕不去的不安，并非全是妖气影响，更多是受到小师影响！
是这些时日以来，小师让他有了种陌生感。
小师多久没有笑过了？
小师脸上那股自在去了哪儿？
直到此时，小白才模糊想起，小师自从进入东岳雷池后，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拿起过话本了。
黑蛟骤然睁眼。用尽灵气，这座小天地则彻底失去压制它的禁制！只是它此时看向裴顺的目光，却不是蔑视，而是警惕。
然而，裴顺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它第二次有了茫然。
“如果我死了，你们找准时机逃离。我的建议是，先不要着急，否则外面那位剑修实力强悍，若存杀机，你们也是逃不掉。可以等他离开了，你们再出去。”
小白皱眉道：“小师，你……”
裴顺抬手阻止道：“时间紧急，我不想说空话。”
与此同时，天地间的灵气便如有灵性，纷纷涌向小白身体。小白不敢延误，急遽凝神炼化，争取保持最佳状态。
裴顺继续道：“小白，我会尽量为你缔造时机，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在没有十足能够将他击杀的掌握之前，不要现身！”
“这是最要害的，哪怕我陷入生死危机，哪怕我就要死了，只要你觉得自己没掌握，就不要现身，你现身的契机只有一个——能够把他杀掉。”
“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为你缔造这个契机。”
小白神情呆滞，却是垂下了脑袋，没作回应。
裴顺深深一个吐纳，他想故作淡然地笑一笑，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我不想死，正经人谁想死啊。”
“能不打，我肯定争取不打，可如果他执意要杀我……也唯有如此了。”
小白咬着牙看向河中，瞪着黑蛟道：“都怪你！若不是你先前忤逆，落得这般下场，此时你我联手如何没有生机！”
酒童摇头道：“它本就无意相助，何须与它说这些空话。”
他说着看向裴顺，七八岁的小屁孩模样，常年被酒意熏得红扑扑的脸蛋，稀有地露出认真心情：“你很不错！”
裴顺看向黑蛟，后者见状只是垂下脑袋，闭上了眼睛。
一番壮志凌云的赴死豪言，算是七分真诚三分算计。
为做好最坏的计划，势须要耗尽此方天地灵气，让小白进入最佳状态，最怕就是黑蛟乘隙举事，究竟也不是没有前科。
先前大把的时机将其正法，裴顺都没有脱手，倒不是有什么想要征服它的奇怪癖好，只是一来两百年的相处，尽管关系不恰，总归已经熟了眼缘，二来小白言语凿凿，常说龙族有大机缘。
他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圣母，怒极之时也真是动了杀机，只是当恼怒消褪后，又有利益相衡，倒真是下不去手了。
如今一番赴死豪言，闯不外去自然一了百了，但凡闯已往了，小白与酒童对他一定更有好感，如果这条黑蛟仍不动容，他就真的再无措施，只能考虑狠心割“爱”了。
“记着小白，没到十足的掌握，都不要脱手。”
“走了。”
小天地，便没了裴顺的身影。
酒童背靠大酒葫芦，双手围绕，食指不时敲打臂膀。
小白全神贯注炼化灵气。
黑蛟睁开了亮金色的眸子，目光中似有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