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因果轮回
三日后，降罪的旨意已经尽数传下来。
陶家谋反的铁证太多了：掌握太子行踪、在成王府安插人手、又暗养死士……
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都是直指杀头的大罪。
太子和萧南夜领着校尉亲自去陶家抄出了十笼灰色的鸽子，再有腿上绑的五色绳等物，便得以将以陶文丰为首的陶家人尽数下狱。
陶文丰倒还而已，陶嫣、陶夫人这些娇生惯养的女眷如何招架得住刑部擅长刑讯逼供的人才？没多久就供出了死士等等，同样长公主也遭到波及。据萧南夜说，天子当夜震怒，逼问长公主何以要行谋逆之举，刺杀侄儿，无论长公主如何反驳都不管用。
最终照旧天子逼得长公主咳出了血，宣太医去了仁和殿看诊，事情才告一段落。
长公主从宫里出来，似是去了半条命。圣旨上只说是陶家犯案，十二岁以上者一律斩立决，十二岁以下的女眷充作营妓、入贱籍，男丁流放。长公主却也长日闭门不出了。
许多人还记着长公主是个何等爱热闹爱攒局的人，闻言都难免唏嘘。
但谁都未曾把这件事想到江临月身上去。
究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连根深叶茂的陶家人尽数血溅三尺，肯定只可能是为了太子安危。
众人是万万想不到，此事追根究底还真就只是陶家人意图刺杀一个侍妾引起的。
虽然了，天子自己恐怕都想不到。
江临月其时站在菜市口的刑场，望着满身脏污，发狂似的哭喊的陶嫣，心底没有泛起半分波涛。只是暗叹：陶嫣当初为了情爱掉臂一切使手段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一切的算计，到头来都市酿成葬送陶家的罪证？
陶文丰等人可曾想过，只是为了控制女儿和太子联姻使出的手段，到头来反而让太子对陶家生了忌惮？
因果循环，重来一世，她见证了太多的事发生剧变。
但说到底一切都逃不开“因果”二字。
曾经听佛语云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上一世本应该恩爱和谐的太子和太子妃伉俪，却走到这个田地，实在叫人对于命运禁不住生发敬畏。
“江临月！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陶嫣在行刑前的最后一刻，似乎突然看见了江临月。
心内悲凉不已，又是忏悔又是恼怒。
再看她跟前的萧南夜……
那么高峻、英武……
一如往昔他们初见的时候。
只是其时自己在坑底，是被他救助的良民。
如今位置转换，他却用酷寒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跪在断头台。
陶嫣咬牙切齿地挣扎起来——他身后站着的人，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迷了他的心，让他心肠冷硬下去，再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也再也掉臂这么多年，他频频相互于自己的情谊……陶嫣骂江临月骂得喉咙破裂，始终无法相信，萧南夜是真的对自己无情。
然而她又清楚，自己为了搪塞这个狐狸精简直做了不少蠢事。
事已至此，一切已经再难挽回。
陶嫣冲着江临月嘶吼的时候，许多人都朝她看来。却在萧南夜的遮挡下，移开了视线。
他的背影高峻宽阔，瞬间阻遏了无数人刻薄的议论声，江临月徐徐闭上眼睛。
紧接着，刽子手手起刀落，将陶嫣等人按在断头台上割下头颅。
噗嗤一声。
一切灰尘落定。
萧南夜慰藉性地揉了揉江临月的脑袋，和她上了同一辆马车。
在车轮颠簸中，她的侧影依然紧紧闭着唇瓣，很久都没说话。
“忏悔了？”
江临月仰起头摇了摇，无意识地努着嘴：“不忏悔。”
萧南夜低头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绕过她的唇瓣，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忏悔便好。”
一吻转瞬即逝，温暖的感受顺着额间徐徐涌来。
转头，眼见萧南夜是低着头沉思去了，江临月却有不痛快之感。
拽着他的袖子直起身子，忍不住道：“居然不问我为什么？一句话憋得我心里好难受！”
萧南夜抬起头，看着她的样子失笑。
虽然，只是心里失笑。他笑点高，只是唇角稍弯。
“还要问为什么呢？为什么？”
“因为都结束了——再多的恩怨、因果，她们也得等到下一世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这话说的倒是认真了不少，小脸绷着，盯着膝盖。
没有躲人似的望着窗外，也没有逞强似的盯着他了。
萧南夜没说什么，面上淡淡。
江临月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奇道：“上次您还问我怎么不怕您觉得我恐怖呢，怎么这次都不用问了？”
“你是等着本王呢？”萧南夜顿了顿。
突然叹息一声：“上战场之前，我们起码得有这种决心。直到能做到疏散。”
“疏散？”
“在战场上的那小我私家，和你面前的这小我私家，就像两小我私家一样。”
江临月吃了一惊。
她从来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萧南夜的样子对她来说重又有了陌生感。
他谈论战场时的心情，和其他的时候纷歧样。
萧南夜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惴惴不安。
直到下了车以后，两小我私家一路无话。
“清云要带着你练武。”
江临月闻言，一时间反映不外来，怔愣着停了脚步。
因为旁边就是原风等侍卫，她还以为萧南夜是在对他们训话。
可奇怪的是，萧南夜说这话时脸是冲着自己的。
她往旁边张望的时候，萧南夜一把按住她的小肩膀：“看哪里？跟你说话呢。”
江临月指尖摇晃半晌，终于指着自己。
“我？”周围人都投来警觉的视线。
她连忙改成：“……妾身？”
“嗯。清云！”
清云从后面的马车迅速下来，身影快得险些只见一道残影。
身形一定，已经跪立在二人身前，青色衣袂随风飘扬。
这是江临月第一次见识清云的功夫，禁不住惊叹。
但是清云和她也相差太远了。
“现在你大了，筋骨都长实，已经不适合练武。倒不需要像她一样，只需要练几手简朴的防身功夫，比一般的弱女子强上一些就够了。”
“我若想练得和清云一样呢？”
江临月心里想的是，如果自己练得了这身轻功，还怕不能偷偷翻墙逃走？
萧南夜却道：“那你想吧。”
一句话瞬间击碎了她渺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