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从程芦藜把希望菖蒲资助设计找出恶仆的想法说出来以后，肉眼可见的，菖蒲一连好几天神情都隐隐带着警惕，不知道是不是她发生的错觉，程芦藜总感受菖蒲高度警惕中还透着一丝丝兴奋。这丫头可真是藏不住事，程芦藜坐在自己房间的矮榻上无奈一笑，她透过打开的窗子看向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菖蒲，发现目前为止，应该是还没有别人觉察菖蒲细微的变化。

　　“菖蒲。”

　　程芦藜朝院子里喊道，这么一喊，不光菖蒲回了头，院子里其他几个做事的小丫头也顺着程芦藜的声音转头，不外小丫头们在跟程芦藜目光相接的瞬间，立刻恭顺重敬的低头垂目继续做事。程芦藜没有管院子里其他丫头，横竖以后都是要找借口发配出去的，现在就先这么着吧，程芦藜这么想着，眼角余光瞥见菖蒲进了屋。

　　“小姐可是有什么付托？”

　　“付托不算，就是问问你，今日父亲和母亲可是仍然在府里？”

　　“在呀，”菖蒲虽然有些疑惑程芦藜问的问题，但照旧认真的回覆道：“老爷在书房处置惩罚公务，夫人还在等信，不外今早我听夫人身边的紫鸢姐姐说，夫人晨起时恰似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免了小姐这一日的请安，奴婢回来的时候见小姐还在睡，便没有将免去请安的事告诉小姐。”

　　“身体不舒服？！”程芦藜猛的坐直身体，神色带了些张皇：“母亲怎么了？快快快，快点带我去母亲院子里！”

　　“啊好，奴婢这就带您去！”

　　菖蒲慌张皇张的给程芦藜穿外衣穿鞋，刚把房门帘子打开，程芦藜就快快当当的跑出了院门。

　　等程芦藜跑到程夫人住的凤栖梧时，程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紫鸢正好掀开帘子出来，瞧见程芦藜气喘吁吁的站在院子里不动，颇有些惊奇：“巨细姐？巨细姐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来看夫人的？”

　　“嗯。”程芦藜颔首认可，随即提问道：“我听菖蒲说，母亲今早开始身子有些不舒服？母亲现下可好些了？请医生来府里了吗？”

　　原来是这事？紫鸢一愣，紧接着柔声抚慰道：“刚刚奴婢进屋刚给夫人换了茶水，瞧着夫人脸色，应是不打紧了，小姐若是担忧，不如进屋看一看夫人？想必夫人也是想看到小姐的。”

　　“是娇娇来了？”屋里传来程芦藜再熟悉不外的声音，这声音她朝思暮想了许多年，今天能够再次听到，程芦藜眼眶立马控制不住的红了。为了不让紫鸢和身后追随她而来的菖蒲觉察出异样，程芦藜冒充风吹了眼睛似的揉了揉眼，借揉眼的空当儿不引人注意的快速用衣袖把眼里快掉下来的泪擦干。“娇娇来了怎么不进屋？站在院子里做什么呢？”

　　听见屋子里程夫人的敦促，程芦藜赶忙应声：“母亲勿催，女儿这就进来啦！”

　　紫鸢笑意盈盈的帮程芦藜掀开帘子，程芦藜暗自深呼吸频频，手掌情不自禁的紧张握拳，她在心里做了许多几何心理建设，终于在紫鸢忍不住疑惑看过来的时候，伸脚跨进了屋子里。

　　“既然来了却不进屋，你在外边儿磨蹭什么呢？又相中我院子里哪盆花哪样部署了？”

　　坐在贵妃榻上绣帕子的女人抬脸，对上程芦藜的眼睛时忍不住皱眉：“我昨日听到你身边随着的菖蒲说，说你在凉亭小憩做了噩梦，可是吓着了？这天一日凉过一日，凉亭小憩这种事可千万要不得，省的哪天染了风寒有你好受的……”

　　程夫人絮絮叨叨半天，从说话开始皱着的眉就没再松开过，她见程芦藜只在圆凳上坐着神色模糊的看她，以为自己适才训话的神情有些严厉，于是情不自禁的放软了声音，皱着的眉也松开了：“我也不是训斥你，顶多算是给你个提醒，你如今也大了，也该学着自己照顾好自己，否则生病吃药苦的还不是你自己？你说是也不是？”

　　此时现在的程芦藜满心满眼全都是程夫人，她再听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再看不到除程夫人之外的任何人，失态的体现简直让人一眼看得明白。

　　“怎么了？”程夫人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从贵妃榻上走下来，半蹲在程芦藜的身边，关切中带着不解的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一样？难不成还在畏惧昨日小憩时做的噩梦？噩梦都是假的，你看，母亲在你身边呢，你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程夫人哪句话戳动了程芦藜心里最柔软的位置，程芦藜好不容易忍着的泪突然掉落。她掉臂程夫人惊讶不已的心情，俯身往自己想念的不得了的怀抱一扑，嗅着鼻尖熟悉的熏香味道，程芦藜自重生后总踏实不下来的心总算安循分分落了地。真的是母亲，是她看得着摸获得的母亲，程芦藜伸手抱住程夫人的腰，恨不得把自己整小我私家埋进这个久违的怀抱，永远永远不离开这个呵护所。

　　“这是……怎么啦？”

　　程夫人稳住身子，她低头看了看程芦藜只露出来的头顶，等了许久没等到怀里莫名撒娇的小哭包的回覆，无奈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像哄小时候照旧个宝宝的程芦藜一样，行动轻柔有纪律的拍起了程芦藜的背。

　　“不怕不怕，”程夫人边以行动抚慰情绪瓦解的程芦藜，边作声温柔慰藉：“母亲在这儿呢，我们娇娇什么都不怕。”

　　这一哭，程芦藜肆无忌惮的哭了很久，直到程夫人的两条腿都蹲麻了，程芦藜才后知后觉欠美意思的从程夫人的怀里抬起脸。

　　“哎呦，哭成了只小花猫！”

　　程夫人笑着讥笑程芦藜，随即又招呼着紫鸢打温水来给程芦藜净面。

　　“母亲……”程芦藜拿袖子擦了擦没干的泪，鼻音重重还带了点儿委屈：“母亲，我好想你啊……”

　　“不外才一天没见，怎的就想我想成这样儿了？”程夫人倒有些不以为意，还乘隙打趣程芦藜：“你这么一说，我就得在你父亲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咱们娇娇可是想我想的都哭了，看来娇娇心里位置排第一的照旧我！”

　　伤心的气氛被程夫人一句话给破坏了个差不多，不外也是托了这句话的福，程芦藜暂时过了难受的那个劲儿。这就是为什么重生以后她没有立刻来看程父程母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因为积攒的委屈和想念而瓦解。

　　“好啦好啦，还想哭吗？”程夫人把程芦藜拉到贵妃榻边，让紫鸢把调好的温水放到贵妃榻的矮桌子上，伸手亲自给程芦藜净面：“就是还想哭也不许再哭了，虽说咱们女儿家是属水的，但你一直哭也不是个原理啊，来，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一进屋就掉金豆子？”

　　“……昨日，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不得已，程芦藜只好再次用噩梦来搪塞程夫人的询问。把噩梦充当挡箭牌扔了出去，程芦藜急遽转移话题：“母亲，今日怎么不见您房里的徐嬷嬷？她不是总是跟在您身边么？”

　　“哦徐嬷嬷啊，”程夫人的注意力果真被程芦藜给乐成转移：“她一早跟我告了假，说要去乡下看一看她那个侄子，我允了。你今日来我屋子是找徐嬷嬷？找她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程芦藜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母亲翻一翻妆匣子吧，或者让人打开库房清点一下库房的工具，看是不是无缘无故少了许多。”